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標題: 黑蚁 [打印本頁]

作者: 大姑娘    時間: 2017-9-4 12:34
標題: 黑蚁
上世纪七十年代,我在新疆阿尔泰地区生活了五六年。阿尔泰地处北疆,幅员极为辽阔,汽车在茫茫荒野行驶一两天也难见人影,更别说遇到村落了,倒是经常碰到三五只或一群大尾巴黄狼,冲着远去的汽车嗥叫几声,使广袤的原野更显空旷和寂寥。
那时候,阿尔泰的狼很多,但是在新疆生活久了的人并不惧怕,他们对付恶狼都有独特的方法,比如夜行者偶遇狼的突袭,他会趁其不备,抓住两肩搭着的狼的前腿猛地向前一摔,那狼不被摔死,也会被摔晕的。倒是一种黑褐色大蚂蚁让人心惊胆颤的。我那时年纪小,见到大人们谈“蚁”色变的样子,就想:再大的蚂蚁也就是那么一个黑点儿,任怎么也不会凶恶到黄狼的地步呀!
这种蚂蚁的个头远比一般蚂蚁大,黑褐色的头顶油亮亮的,两支触角异常灵敏,六条腿粗壮发达,行动十分迅捷。更厉害的是它那两颗黑糊糊的大牙,不时分泌出浓浓的黑褐色汁液,攻击性特强。我是在进疆第三年遭遇上庞大的蚁群的,那次经历可谓惊心动魄,至今回想起来仍心有余悸。
我父亲在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农十师,那时每个连队自然形成了一个小集体,有医疗所、学校、邮局等,家属和孩子都生活在一起,而每个连队之间相距大都在一二百公里。
我们那地方是哈萨克人的居住地,汉族人和哈族群众和睦相处,特别是孩子们的关系更融洽,常常一起骑马、狩猎、放牧。事情就发生在那天我和根宝两个汉族的孩子,约了乌兰、其格尔两个哈族的孩子去顶山牧场放羊、打苜蓿
正是初夏时节,天空瓦蓝瓦蓝的,偶尔漂浮着几朵白云,视野极为开阔。顶山牧场比其他牧场的草料要好得多,那里的苜蓿茂密而鲜美,可就是离连部太遥远。但这阻挠不了我们的好心情,赶着羊群说说笑笑往前奔。
等我们赶到牧场,已近中午了。顶山牧场靠近一个叫乌尔其哈的水库,阿尔泰境内湖泊众多,乌尔其哈在哈族语言中是“蓝色的湖泊”的意思。那里生长的鱼不仅种类繁多,而且个头奇大,味道鲜美,特别是水库里生长的鲫鱼每尾大都在一二公斤以上,我们用自备的鱼钩挂上红蚯蚓,不大会儿,每人就钓上来七八条。
我们在顶山脚下一片空地上,支起地锅准备做中饭。干粮五花八门,有馕、包尔沙克、油饼,还有奶疙瘩奶皮奶豆腐。正在我们杀鱼的时候,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,可能是鲫鱼浓重的腥味引来了黑压压的蚁群。
蚁群好像是从顶山方向而来,夏日的和风里骤然间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骚臭味儿。我和根宝根本没有意识到什么蚁群来了,但其格尔是最早觉察到遭遇蚁群的。其格尔的眼睛大而黑亮,个头却矮小,可他身体强壮,在同龄孩子中是个摔跤好手。只听他一声惊呼:“有蚁群,顶山上的大蚂蚁!”
乌兰和其格尔急速地去赶羊,我和根宝这时还懵懵懂懂的。乌兰急了,喊道:“你们两个,傻蛋,快赶羊,走啊!”这一嗓子,才把我俩从愣怔中惊醒,赶紧拢了羊,往连部方向赶。
蚁群出现了,密麻麻、黑压压,绵延有里把路之遥。它们很不规则地铺展开来,面积大约几十亩,那阵势看着让人心里麻乍乍的。当它们涌到我们做饭的地方后,速度放慢了,最前面的一群蚂蚁过后,我们看到原来摆开的那些馕和油饼奶疙瘩等的食物早没了踪影,那一大堆鲜活的鲫鱼眨眼工夫成了一只只鱼骨架。“妈呀,黑蚂蚁这么厉害!”根宝年龄最小,吓得说话都变了腔调,“乌兰姐姐,俺怕……”
蚁群紧紧跟住我们不放,我们跑多快,它们也跟多快,始终和我们保持着一段距离,可能是我们的羊群散发出的羊膻味吸引了它们吧。根宝的羊群里有两只小羊和一只瘸腿老羊跑得慢,渐渐落在了最后。这给了蚁群一个可乘之机,刹那间,一团团黑蚂蚁快速地拥上来,把三只羊一只只裹挟住,根宝哭喊着要去救他的羊,乌兰死死拽住他,骂道:“不要命啦?”这时,身后传来三只羊“咩咩”的惨叫声,夹杂着黑蚁们毛骨悚然的“咯嚓咯嚓”声,让人的心里极度恐慌。我们跑很远了,才敢回头看,那三只羊成了三副骨架瘫在那儿,好像连皮毛都不见了。
前方就是三道岗子,那是个荆棘丛生的矮土岗,不知是谁家还堆积了秋天里削下来的干硬的沙枣枝儿。乌兰和其格尔不约而同想到了放火,想用野火来阻止蚁群的追击。
牧羊人外出都要带上一盒火柴、一小瓶汽油,目的是用来放火吓跑穷凶极恶的黄狼。这下派上了用场,我们四个把汽油一股脑儿浇在干枝、荒草丛中,然后点燃了火。火借风势迅速蔓延开来,借着这个时机,我们猛赶羊群,向连部方向疯跑……
可是,火不但没有退去蚁群,反而激怒了它们,更多更密集的黑蚂蚁冲出了火场。根宝哪见过这阵势,吓得尿了裤子,浑身上下筛糠似的,半天挪不了几步,其格尔骂他“熊包”,连扯带架往前跑。这当儿,十五岁的乌兰甩了甩她那根已经散乱的大辫子,坚定地说:“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,我们的羊不能要了,丢给黑蚁群,一来暂时阻挡它们的追击,二来我们甩掉包袱,快快逃命……”
七八十只羊啊,一团团白云似的。这一大群羊大概也意识到了厄运即将来临,“咩——咩——咩——”一片哀怜的叫声振荡在我们的耳畔。我们的心儿一阵阵揪紧,已经忘记了饥饿和疲惫,仅有的就是对命运的祈祷。
七八十只羊的牺牲换来了宝贵的时间,我们终于跑到了浪清河边。过了这条小河,距离连部也就是我们的家呀,仅有三四里地了,可是蚁群还会追击么?还会冲击我们的家园么?如果是这样,那么巨大的灾难就不仅仅是我们四个孩子了。
我们怀着更大的恐怖,惊恐地过了那座小桥。回转头一看,妈呀,黑压压的蚁群仍在远方慢慢蠕动。天啊,那么大群的羊儿,都没能阻止黑蚁群浩浩荡荡地追击,这条宽不足50米、浅浅的小河又能阻挡它们什么呀?这样想着,我的脊梁骨直冒凉气,小腿也开始抽筋……
也许是命不该绝,桥头不远处有一个连队废弃不用的老营房。房子前面的场地上不知是谁拴了两匹枣红马。骑马射箭是乌兰和其格尔的拿手活儿,乌兰解了缰绳牵过来一匹,哑着嗓子喊:“都上马,赶紧回连部报信、求援!”
我还没有学会骑马,小腿肚子又抽筋,爬了几爬也没有爬上马去。乌兰像老鹰抓小鸡一样,一把将我提上了马,她纵身一跃也上了马。那边,其格尔和根宝骑上另一匹马,紧跟其后。
我贴紧乌兰姐姐湿漉漉的后背,不一会儿竟昏迷过去了……
后来的事情,我是在连队卫生所里听说到的——
原来,蚁群中的一部分从小桥上翻卷而过,一部分张开翅膀飞越小河,还有一部分直接下河一层层一团团地架起了“蚁桥”,疯狂地向连部袭来。全连200多号人全部投入了战斗,大家动用了火焰喷射器、燃烧弹和霰弹等武器击毁了它们,这场人蚁之战进行了有七八个小时,直到夜里十点多钟才全歼了这群顽敌——黑蚁群。
第二天早晨,乌兰姐姐领着我们来到连队的西边,在我们眼里,空旷的草场黑黢黢一片,有几处牧草还在冒着缕缕黑烟,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股浓烈的焦糊味儿,闻起来很不舒服。
这场惊心动魄的战斗也给我们连队带来了巨大的损失,牧场被毁,上千亩甜菜、油葵基本绝产,更可怕的是,那密麻麻、黑压压的黑蚂蚁如同一个恐怖的阴影,很多年以来一直笼罩在我们这些孩子的心里……



作者: wh0313    時間: 2017-9-4 13:07
呵呵呵呵
作者: davidyilin    時間: 2017-9-4 13:52
好可怕的蚂蚁
作者: tieria000    時間: 2017-9-4 14:22
行军蚁吧
作者: gmdj    時間: 2017-9-5 10:28
拍部电影 吧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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