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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其它類型] 康熙大帝 - 二月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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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olumbia Lions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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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[LV.7]常住居民III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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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發表於 2012-1-17 16:41:15 |只看該作者

     
    第五十二章 破驼城帷失葛尔丹 赦英雄只恨索额图
     
      半个月下来,接连几仗,清军在飞扬古的指挥下,连连取胜。葛尔丹损失惨重,已经只剩下二万人马了,而且

    全部被包围在乌兰布通峰的山拗里。天险、地利,全都失去了。葛尔丹知道自己已经身处绝境,他惊慌失措,却又

    无计可施。他心里很明白,只要自己下令突围退却,那么,在清军的重重包围之中,必然遭到全军覆灭的下场,而

    不退不走,等待着他的,也仍然是被清军蚕食分割,一口口地吃掉。恰在这时,罗刹国派人送信来,说将要派三千

    援军来帮助他,而达赖喇嘛也送信来说,增援的藏兵正星夜兼程向乌兰布通前进。这两条消息像是给葛尔丹注射了

    两针兴奋剂似的,使得他又振作精神,立即下令,在阵地四周,修建一座“驼城”,决心固守待援,与康熙皇上率

    领的清军决一死战。
      什么是“驼城”呢,就是由骆驼筑成的城堡。骆驼素有“沙漠之舟”的美称,每逢遇到气候突然变化,风沙弥

    漫,狂飚飞降的时候,这骆驼不用人招呼,即能互相依傍,坚卧不动。当年蒙古人攻打宋朝的时候,曾用过这个办

    法,如今葛尔丹又拿出来了。他下令,把全军的一万三千头骆驼,全都集中起来,环绕阵地,列成一排,驼峰上压

    了大木箱,上边又盖了毡布,洒上水,派了三百多火枪手,隐蔽在骆驼身后。又在山坡上,布置了一万多弓箭手,

    严阵以待,单待清军前来进攻。
      这天,飞扬古和索额图二人带着亲兵护卫,巡视敌阵回来,索额图显得十分兴奋:“我说飞军门,葛尔丹已经

    是穷途末路了,这小小的驼城焉能阻挡住我们几十万大军。我已下令,把咱们的四十三门红衣大炮全都调来正面,

    用不了两个时辰,就会把它炸得粉身碎骨。到那时,派骑兵一冲,不信葛尔丹能抵挡得住!”索额图说得唾沫飞溅

    ,洋洋得意,可是,飞扬古却没做声。索额图回头一看,原来,飞扬古靠在躺椅上,正在闭目养神呢!索额图不禁

    哈哈大笑:”飞军门,瞌睡虫的毛病又犯了吧?啊!哈哈……”佟国刚也连忙上前来凑趣:“哎,我说飞军门,今

    日,索中堂布置已定,我们是稳操胜券,您还在琢磨什么呢?”
      飞扬古霍然开目,一跃而起,脸上不但没有一点睡意,而且神情严峻:“稳操胜券?不,圣上要的是无一漏网

    。葛尔丹不是等闲之辈,驼城之内,岂有不作第二手准备之理。我担心的是,他在正面加强防御,背后恐怕也准备

    向西北方向逃窜。你们看,他既花了这么大的力气防守正面,为什么不把他的中军大营也放在这里。他的女婿穆萨

    尔的军队,是最精锐的一支劲旅,为什么也放在西北,我看,其中有诈。万一我们计划不周,使逆贼漏网,那,我

    们就不好向皇上交差了!依我看,红衣大炮不能全放在正面,要加强西北方向的防御才是。”
      索额图正在兴头上,被飞扬古这么一驳,脸马上就沉下来了:“怎么,老夫打了几十年仗,连这点常识都没有

    了吗?从葛尔丹阵地往西北,是一片荒凉的沙漠荒滩和沼泽地带。假如葛尔丹选择了这么一条逃跑之路,他骑的是

    马,我们的军队,也不是骑的毛驴。他轻装前进,我们就不能轻骑猛追吗?如果我们拿走一半的大炮去防守西北,

    正面的进攻力量就会削弱,如果攻不上去,成了对峙的局面,飞军门,你又如何向皇上交差呢?”
      这话说得够有分量了,飞扬古苦笑了一下说:”中堂言之有理,只怪下官调度无方,没能早点看出这步棋来。

    早几天,假如把狼是的部队直接调往西北,阻住葛尔丹的退路就好了。现在,狼是已率军深入,与葛尔丹的队伍胶

    着在一起,抽不出来了。不过,依下官想,宁可打成平手,多相持一段时间,也比让葛尔丹跑了好。索相,不能放

    虎归山哪……所以……”
      飞扬古的话还没说完,索额图已经动怒了:“什么,什么,相持一段时间,你这是什么话?如果罗刹国知道了

    我们与葛尔丹打成了平手,突然出兵来增援葛尔丹,你又将如何处置?刚刚签订的尼布楚条约若因此毁掉,坏了朝

    廷的大局,你,你担待得起吗?”
      飞扬古愣住了,他原来就不赞成让索额图到前线来,现在可好,碰上了。索额图摆出了上书房大臣的身份,话

    说得又是骨头又是刺,叫人驳不敢驳,听又没法忍受。请示皇上裁决吧,无疑是告索额图的状。那样一来,这不要

    记下一辈子的怨仇?!唉,这可怎么办呢?当初皇上派他来时,自己为什么不向主子奏明,让索额图全权指挥呢?

    现在可好,打胜了,他功劳第一,打败了,他一点责任没有。一步走错,这黑锅是让我背定了。不行,说什么也不

    能让葛尔丹跑了。他一跑,我就是杀头也无法向皇上交代。想到这儿,他咬了咬牙,坚定他说:“中堂,不是下官

    驳你的面子,四十三门大炮,全放在正面不妥当。葛尔丹从前也打过败仗,可他这个人,诡计多端,恢复极快,假

    如此次逃了出去,勾结上罗刹国或者青海四部。西藏达赖喇嘛,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。”
      这会儿功夫,索额图的脑子也没闲着。他想了,这场争执早晚瞒不了皇上,如果事情真像飞扬古估计的那样,

    皇上岂肯轻饶,那可是吃不了,兜着走的罪名。听飞扬古说到这里,他忽然换了一副笑脸,但话却说得很决绝:“

    呀,飞军门,你急什么呢,咱们这不是商量着办嘛,好好好,依着你,调十门大炮到西北去算了。”
      飞扬古不能再坚持了,便下令调走十门大炮,又命全军中午饱餐一顿,准备在大炮撕开敌阵缺口之后,发起冲

    锋。前敌的两员大将佟国刚和年羹尧接到命令,组织好队伍,准备向敌人阵地发起突然冲击。这俩人一个红衣红袍

    红马,一个白衣白袍白马,威风凛凛,立马阵前,如同即将离弦之箭。三军将士见了,精神都为之一阵。飞扬古一

    声令下,“佟国刚、年羹尧准备冲击。冲进敌阵之后,立刻将敌军分割包围。佟国刚专攻敌人中军,擒捉逆贼葛尔

    丹,如临阵不力,使逆贼漏网,休怪我飞扬古军令如山,也休怪我不给你这皇亲国舅留面子!”
      佟国刚“扎”的应了一声,就见飞扬古将手中红旗一挥,三十三门大炮,同时怒吼起来。炮弹闪着红光,带着

    浓烟,在驼城上炸开。顿时,硝烟弥漫,血肉横飞,令人惨不忍睹。可是,这驼城确实有它的特殊功效,你在这边

    刚炸开了口子,那边又有驭手们牵了另一批骆驼,立即缺口又被封住了。埋伏在驼城后面的火枪手,又都是葛尔丹

    精选出来的神枪手,他们专门瞄准了清军的大炮手,几乎是弹不虚发。幸亏飞扬古在练军时考虑的周到,每门大炮

    都预备了十几名炮手,这才不致于哑了大炮。双方枪炮之战,震得大地都在颤抖,飞扬古急忙下令,调集本部的火

    枪手和弓箭手,专门去对付敌军的射手,这才压下了敌人的气焰。
      在大炮轰鸣之下,驼阵被撕开了一条三十多丈长的口子,飞扬古挥舞手中令旗,大声喊道:“七尺男儿,建功

    立业,就在此时,兄弟们,冲啊!”
      佟国刚和年羹尧听到号令,率领本部军士,飞马冲向敌阵,与葛尔丹的军队展开了肉搏。此刻,两军胶着在一

    起,大炮、火枪统统失去了作用,战场上突然平静了许多,只是刀剑撞击的声音,和被杀的人的惨叫声不断传来,

    令人听了毛骨悚然。双方投入的都是训练有素的精锐骑兵,清军士气旺盛,又有皇上在后面督阵,所以个个奋勇,

    人人当先。葛尔丹的骑兵们,也都是骁勇善战的蒙古武士,而且,他们知道,此一仗的胜败,关系重大,胜则站稳

    脚根,尚能喘息一时,败则绝无生还之路,所以也是拼死力战,毫无退缩之意。双方人马搅在一起,只能从有辫子

    、没辫子来区分。有辫子的是清军,没辫子的就是葛尔丹的蒙古兵。只见战马奔腾跳跃,马刀闪光飞舞,刀剑碰撞

    ,火星乱迸,被砍掉的人头,在马蹄的践踏下四处乱滚,鲜血汩汩,流成了一片片的血潭,又迅速被冻结,凝固。

    足足杀了两个多时辰,胜负还未见分晓。索额图是从血山火海中过来的人,此刻也没了主意,脸色煞白,双拳紧握

    ,呆呆地望着战场出神。
      飞扬古的心提得更高,他心里很清楚,这一仗是双方的最后决战,战场形势,瞬息万变,倘有怠慢,就要贻恨

    千古。突然,他灵机一动,大声喊道,“皇上圣驾到!皇上来看望大清勇士来了。万岁、万万岁!”喊完,挥舞马

    刀亲自带着后援部队冲了上去。清军战士听见皇上驾到,士气大振,一边高喊万岁,一边猛劈猛刺。葛尔丹见防线

    动摇,知道情况不妙,一边下令后退,一边飞马逃向穆萨尔的大营。兵败如山倒,他这一走,可把剩下的几千蒙古

    战士给坑苦了。在清军重兵包围之下,没用一顿饭功夫,一个个被砍了脑袋。紧接着,清军又不停地追击,见人就

    杀,见帐篷就烧,霎时间,葛尔丹的大营,就被浓烟大火吞噬了。
      葛尔丹在自己的中军亲兵拼死保护下,总算逃到了女婿穆萨尔的大营。前些天,他还恨女儿、女婿隔岸观火,

    不肯为他出力,现在,倒感到庆幸了。没有女婿按兵不动,他哪有这个喘息的机会呀?钟小珍见父王身中数箭,战

    袍上血迹斑斑,连忙过来,扶着他坐下。
      葛尔丹看到今日一战,全军覆没,想起十几年来,东杀西砍,惨淡经营,梦想实现蒙古帝国的愿望竟然一日之

    间付之东流,不免一阵心伤,泪水顺着被战火董黑的脸颊流了下来。钟小珍乘机劝道:“父王,您如果早听女儿一

    言,诚心归顺博格达大汗,也不致会有今日之惨败,你……”
      穆萨尔突然截断了小珍的话,他手按腰刀,两眼直盯盯地看着葛尔丹说:“现在不是埋怨后悔的时候。父王,

    您知道,我是不赞成东征的,更反对你叛逆博格达大汗。但事已至此,说什么也没有用了。我要实现对你的诺言,

    保护你杀出重围,现在,你和小珍一起走吧,我愿留在此处,死战断后。只盼你逃出去之后,派人与博格达汗讲和

    ,穆萨尔也就死而瞑目了。父王,小珍,你们……走吧!”
      听了女儿、女婿的话,葛尔丹垂下头去,无力他说:“唉,不是我不肯尽力,实是上天不许我恢复大蒙古帝国

    的宏图霸业。我老了,也乏了,如今,我回天无力,什么也不想了……”
      此时的葛尔丹心中十分明白,突围谈何容易。十门红衣大炮,已经摆在西北方向等着他,只要他向西北一动,

    马上就会遭到无情的打击。而且,刚才已接到探报,清军狼是所部的军队,已开始向西北方向移动了。要想突围,

    眼下惟一的办法,是用假降以怠慢对方的军心,趁机杀出重围。他把这个主意向女婿一说,穆萨尔愣住了。堂堂蒙

    古勇士,只有血战而死,哪有举手投降的。但他反复思索之后,除此之外,又没有别的办法,只好答应了。
      此一战,已从中午杀到子夜,清军士气旺盛,千万支火把,把战场照得如同白昼。突然,葛尔丹的中军大营旗

    杆上,一面白旗在夜空中冉冉升起。霎时间,清军欢声雷动,停止了进攻。飞扬古却有点犯难了,敌军阵地已经升

    起了降旗,事前,康熙皇上又有令,不准拒降,他不能再组织进攻。但,他不能不想到葛尔丹尚有一支敢死队和穆

    萨尔的三千精兵在手,他会真的投降吗?自己的部队正在调动,包围圈尚未形成,如果葛尔丹是假降,那后果可就

    严重了。正在他犹豫不决之时,敌军营门开了,穆萨尔一马当先,走出营寨,大声说:“我们不打了,投降了,请

    派人过来说话!”
      飞扬古尚未答话,索额图却又抢先了,他心想,自己身为上书房大臣,受降的大事,岂能让飞扬古占了功劳:

    “喂,我是上书房大臣索额图,你是穆萨尔吗?既然要投降,就请你们过来说,为什么要我们派人?”
      穆萨尔说:“你们那边汉人多,一向不讲信用,我们信不过。”接着,他便把从明朝以来汉人如何欺骗蒙古人

    的事,说了一件又一件。这意思很明显,他是在拖延时间,让葛尔丹和小珍从容逃走,索额图听得愣住了,回头问

    飞扬古:“飞军门,怎么办,我们派不派人去?”飞扬古这会儿倒聪明了,心想,你索额图既然想抢这份功劳,反

    正我也争不过你,由你定吧,也免得出了岔子说不清由谁来承担责任。便随口说道:“请中堂大人定夺。”
      索额图一听这话,来劲了;“佟国刚,你身为皇亲,处理这事最有身份,你走一趟吧。”
      佟国刚答应一声,带着随从,飞马向敌营跑去。可是,刚到营门前,就听西北方向,突然响起了一阵大炮轰呜

    声,一个戈什哈也同时来到飞扬古身边,来不及下马行礼,便喘着粗气说:“不好了,军门,敌军后寨有几百人冲

    出去了!”
      飞扬古急忙大叫:“佟国刚,快回来!”可是,哪还来得及啊。西北方向炮声一响,穆萨尔就知道计谋败露了

    ,一声令下,万箭齐发,火枪施放,可怜佟国刚和几个随从,转马不及,已被数不清的弩箭射中,为国捐躯了。
      索额图万万想不到,自己竟受骗上当,铸成大错。他恼羞成怒,大喝一声:“为佟将军报仇,踏碎穆萨尔的大

    营!”
      清军潮水般地拥了过去,片刻之间,一位白袍小将飞马转来,把捆得结结实实的穆萨尔从马上“啪”的摔在地

    下。这位小将不是别人,正是年羹尧。可是飞扬古却没有夸奖他,反而怒喝一声:
      “愣什么?还不快去追葛尔丹!”
      年羹尧转身飞驰而去,索额图仗剑来到穆萨尔身旁:
      “你,你竟敢施弄好计,欺骗本大臣。我,我宰了你……”
      索额图正要动手,忽听身后一声断喝“慢!”回头一看,原来是康熙皇上到了,只见他缓步走到穆萨尔身旁,

    拍着他那壮实的肩头,吩咐一声:“与他松绑。”然后用蒙语对穆萨尔说:“两军阵前,各为其主,胜不足骄,败

    不足辱。朕知道,你是蒙古族的英雄铁汉,也是位有正义感的青年勇士。朕一向怜借英雄,敬重好汉。今天,你虽

    然兵败被俘,但朕不杀你,你,回去吧!”
      穆萨尔愣住了;“什么……大汗,您不杀我,还要放我回去?”
      “嗯,是的,朕不杀你,而且要放了你。你回去之后,劝说你的部卒,不要再与朝廷为敌,也不要再跟着葛尔

    丹蛮干了。只要你们为朕在西域守着,朕决意不咎既往,对你们和西蒙、东蒙诸王公一视同仁。这次,你亲眼看到

    了,一仗下来,双方死伤了几万人。他们都有父母家庭,妻儿老小。一将功成万骨枯,你不觉得这样自相残害,太

    凄惨了吗?”
      康熙说得十分亲切,可也说得十分动情,穆萨尔听了放声大哭,叽里咕咯地用蒙语了说了一阵,然后向康熙皇

    上叩头,飞身上马,急驰而去,眨眼之间,消失在夜幕笼罩的草原上。
      康熙目送穆萨尔远去,然后转过身来,严厉地问道:“飞扬古,你在西北设了大炮,也调去了兵力,可是为什

    么只调去了十门?如果我们的大炮再多点,如果提前在西北方向发起佯攻,以配合正面,葛尔丹能逃走吗?你身为

    中军,虑事不周,功败垂成,唉!叫朕怎么说你呢?”
      康熙的话还没说完,索额图已经飞红了脸,心中一阵狂跳,如果飞扬古说出了事情真相,他立时就要受到严处

    。可是,飞扬古却没敢说,他只是十分委屈地看了索额图一眼,跪在康熙面前,叩着头颤声答道:“奴才办差不力

    ,放走了元凶巨恶,罪该万死,求皇上重重治罪。”
      “算了,错已铸成,治你的罪又有什么用。这件事,朕也有失算之处,不能全怪你一人。现在要赶快商议一下

    ,怎么迅速探明葛尔丹的行踪,快马加鞭,穷追到底,不把他擒拿到手,朕就不能安卧北京。”
      飞扬古叩头说道:“此战未收全功,致使主子忧心如此,奴才万死不能辞其咎。奴才愿带三万轻骑,寻踪觅迹

    ,穷追不舍。一年之内,如果不能捉到葛尔丹,臣将把自己的首级派人送到北京。只请皇上即刻启驾回京,万万不

    可再为此事劳心费力,担风历险了。”
      飞扬古此话说得十分动情,也十分真诚,康熙不由得心中发热。他突然想起索额图自愿请战要到前线去,如今

    功亏一篑,葛尔丹逃走了,佟国刚中箭身亡了,他这位身处第一线的上书房大臣,难道一点责任也没有吗?为什么

    他不说一句请罪、自责的话,也没有一点要代表朕出征追击的意思呢?看来,这奴才是有二心了。
      飞扬古还跪在那里候着,康熙按下心中的不痛快,对飞扬古说:“起来吧,朕给你三万五千精锐骑兵,由北路

    前进,要日夜兼程,绕到葛尔丹前面去,截住他的退路。朕这次御驾亲征,实际上一仗也没打,无颜回京。朕要率

    中军的一万四千人,从正面直追过去,与你配合。”
      索额图不是不说话,他不敢说,也没法说。一说话少不了“请罪”和“出征”两件事,这两件事,他是哪一件

    也不想干。可是,如今,皇上已把话说到这份上了,他再不开口,便显得一点眼力也没有了。啊,大将上去了,皇

    上也上去了,你这个上书房大臣却无动于衷,一言不发,那不是找着挨训吗?于是,他接着皇上的话碴问上了:“

    臣请旨,奴才办什么差事?”
      “哼,你吗,和高士奇留守大本营,负责调度军饷。要随时打听朕的中军和飞扬古北路军的行踪,不可擅离职

    守,不可贻误军机,否则,朕就不能包容你了。”
      “扎!”
      “传旨给明珠,要他随朕出征打仗。”
      “扎。”索额图连声答应着,可是心中却不免吃惊,“不准擅离职守”,就是说不准他回北京去,这句话里的

    含意是什么呢?难道皇上已经怀疑我了吗?
   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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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發表於 2012-1-17 16:41:22 |只看該作者

     
    第五十三章 茫茫夜历尽千般苦 熊熊火方知香妃情
     
      康熙皇上亲统劲旅,在正面追击,飞扬古率北路军兼程疾驰,向西北方向包抄。几个月中,连连收复二连浩特

    等军事重镇,歼灭葛尔丹在那里的一万多名留守部队。八月中旬,两路清军在昭莫多会师,攻克了这座要塞。但在

    清查俘虏中却听说葛尔丹已于十天之前,和女儿钟小珍一起弃城逃走,去向不明。从北京飞马传来的邸报中说,青

    海四部、新疆哈萨克都上表称臣,明确表示,决不帮助葛尔丹,而且只要葛尔丹逃到那里,他们一定要协助擒拿归

    案。探马也有报告,罗刹国见葛尔丹兵败,也撕毁了与他的协议,原来答应出兵相助和增送的军火,都不给了。
      康熙得到这些情报。又喜又忧。喜的是,葛尔丹如今已成为名副其实的丧家之犬;忧的是,他还与西藏达赖喇

    嘛相互勾结。如果他跑到西藏去,与藏兵合起手来,重整旗鼓,再想消灭他,可就费大事了。于是,在昭莫多,康

    熙召集飞扬古等人前来,议论军事。
      帐篷里的御案上,堆满了各地来的奏报,最多的当然是北京送来的,而且大多是劝皇上说,葛尔丹元气丧尽,

    濒临覆灭,皇上万金之体,不宜再受风沙征战之苦。请皇上以国为重,立即回銮。这些奏报的内容,飞扬古也知道

    ,他想到,因索额图一句话,使乌兰布通战役出现失误,又让皇上万里奔波于大漠荒原之中,历尽艰辛。他这个中

    军主将,臣子奴仆又于心何忍哪!想到这儿,飞扬古上前跪下奏道:“主子,京中大臣说得有道理,使圣心劳累到

    这般地步,全是奴才之过。如今的葛尔丹,一败再败,只能在草原上四处奔逃。圣上决心要缉拿他,就将此差事交

    给奴才去办好了。请圣上即刻回驾,静候捷报。”
      一直站在康熙身后的阿秀也说话了:“皇上,奴婢在草原上长大,深知这地方的情况。如今已是八月,葛尔丹

    要想逃亡西藏,必定要经过塔米尔。那里人冬早,气候恶劣,没有草原、牧场,人马都没吃的,他怎么赶路?所以

    奴婢断定,他如走这条路,没有一年是不行的。只要我军行动迅速,扑上去,就一定能抓住他。”
      康熙眼中一亮,欣喜地看了阿秀一眼,走到案前,奋笔疾书,写下一首七绝:
      劲旅征战胆气豪,冰矛青剑霜刃刀;
      待到天兵凯旋时,亲与将军脱征袍。
      写完,将墨汁淋漓的纸递给飞扬古:“飞扬古,这首诗赐与你了。朕决心已定,再不更改。你仍旧率北路大军

    沿途搜寻包抄,朕也还带着中军督战。你马上传旨,宣召三军千总以上职官到御营来,朕要亲自训诫,鼓舞士气,

    不达目的,誓不还朝!”
      飞扬古用颤抖的手捧着康熙的御赐诗句,热泪夺眶而出,他叩头起身,飞马传旨去了。
      昭莫多誓师之后,清军大队人马,在康熙的统率下,继续向草原深处进军。越往前走,越是寒冷,草原上已经

    到处可见深秋的荒凉。枯草败叶,飞沙走石,打得人睁不开眼睛。一到夜晚,更是露寒霜冻,在帐篷中的军士们,

    个个冻得牙齿格格作响。而且越往前走,离后方越远,多次催促索额图调运军粮,可迟迟就是运不到。勉强来到一

    点,对几万大军来说,也是杯水车薪,一到就光。飞扬古知道,这是索额图在乌兰布通战役中,把粮食全部调到东

    边的结果。现在大军西行,粮食接济不上,他又怎敢向皇上奏明呢?只好自己带头,并约束部下,勒勒腰带,减餐

    减食,拼命赶路。
      到了九月初,康熙的中军,只有三天的余粮了,可是离塔米尔却还有十天的路程。北路军飞扬古那里又传来急

    报,军中已经断粮!康熙看了奏报,苦笑一下对身边的人说:“今儿个是九月初九,京师的人都是登高赋诗,赏菊

    品蟹,可他们却不知朕和几万将士,在这沙漠瀚海之中饿着肚子打仗。一封封的奏折里,写的是‘恭请圣安’、‘

    圣安’!唉……”
      站在康熙身后的武丹突然说:“主子,这里离甘陕很近,何不就近调粮,为什么要指靠索额图他们万里运粮呢

    ?”
      一句话提醒了康熙。对呀,朕在延安、榆林等地有秘密的存粮卫所呀,周培公啊,周培公,你果然是见地深远

    哪。朕这几天饿昏了头,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呢:“武丹,你飞马前去飞扬古军中传旨,让他派一个干练的人,带

    着朕的手谕,去陕北调粮,取出粮食来,全部供应北路军。”
      “扎!不过,咱们这边吃什么呢?”
      “不要那么多的顾虑。飞扬古他们迂回包抄,还要攻城掠地,担子重啊,军士不吃饱怎么打仗?咱们这里好办

    ,即日起,上自朕躬,下至伙夫,每天只供一顿饭,等待索额图的粮食。”
      此话一出,满帐篷的人全都跪下了:“皇上,不行啊……即是全军断粮,奴才们全都饿死,主子也不能减食啊

    ……”
      康熙把手一摆:“哎,这是什么话。朕不能与军士同甘共苦,这仗还怎么打法?武丹,你快去吧。”
      武丹流泪叩头,上马传旨去了。康熙又把中路军将士召来,坐在草地上,语重心长地对大家说:“将士们,如

    今我们大军深入敌境,粮食不继,日子是不好过。可是,朕看了奏上来的邪报,山东、山西和江南今年都是大熟之

    年。咱们的粮食多得很,只是路途遥远,暂时运不上来。葛尔丹就不同了,他被咱们撵得无家可归,无处可投,他

    的日子比咱们难受得多。只要咱们咬紧牙根,抗过这一时,就一定能大获全胜,将逆贼一举全歼,不留后患。朕已

    下旨,把今日随朕出征的人员,全都记名。今日,你们与朕有难同当,他日,朕要与你们有福同享!朕不会忘掉你

    们的。”
      一万多名军士,听了康熙这话,没有像往常那样,发出惊天动地欢呼,也没有令人激动亢奋的呐喊,席地而坐

    的战士中,发出一阵阵压抑着的哭泣声。康熙站起身来大声说道:“将士们,打起精神来。你们是朕亲自统帅的堂

    堂正正之军,是民族之精华,大清之栋梁。别说是暂时断粮,就是没了粮食,朕吃草根,饮冰水,也要与你们一起

    ,血战到底!全军整队,出发!”
      众将士早已肃立待令,此刻听康熙下旨,全场一起跪下,高声回答:“扎!”
      康熙说到做到,硬是和大家一样,每天只吃中午一餐。就这样,全军饿着肚子,兼程前进,八天后,终于追上

    了葛尔丹。此刻,双方的军士都已饿得头昏眼花了。说是接敌交战,其实,只是略一交手,便各自鸣金收兵,葛尔

    丹的残部,已被康熙的中军和飞扬古的北路军团团包围了。
      暮色沉沉落下,草原上起了风。突然,从葛尔丹的大营那边,燃起了熊熊大火,霎时间,草原上的枯草败叶,

    一起燃烧起来。风助火势,火仗风威,向着清军大营,铺天盖地地烧了过来。正在帐篷休息的康熙皇上,听见外面

    人喊马嘶,乱成了一团,以为是敌军前来劫营,提了宝剑,大踏步地走了出来,可是,一见为漫天燃烧的大火,也

    当时没了主意。
      武丹上前一步对素伦说:“素伦,你带上三百名御前侍卫,保护主子,飞马逃避,余下的,全听我指挥扑火,

    就是在地上滚,也要把火压住,保护主子安全。”
      素伦也急了:“武大哥,皇上跟前不能没有你,这里交给我吧!”说完,带领着人就要冲进火海。
      忽然,阿秀从帐篷中走了出来,只听她大喝一声:“慢!你们不是草原人,不知道厉害。这火只要烧起来,把

    马跑死也躲不过去。”她一边说,一边“嚓”的一声,打着了火媒,在自己的身边把草点着了。那火迅速蔓延开去

    ,霎时间,就烧出了一片空地。康熙是何等聪明啊,马上就明白了其中道理:“武丹,你们几个迅速传令全军,各

    自为战,烧出一片藏身的空场来!”
      从葛尔丹大营那边烧过来的野火,遇到这荒芜的土地,马上掉转头来,向四野伸展了。全军得救了,康熙激动

    地抱住阿秀:“小秀,多亏你跟了朕来。不然的话,我们只能在来生相见了!”
      夜幕降临了,全军除了康熙的御帐和少数军帐之外,其余的帐篷和军用物资,全都被烧光了。严寒袭击着身着

    单衣的军士们,他们只好互相偎依着,抵挡这草原之夜的寒凉。康熙静坐在帐篷里,一点睡意都没有。明天,如果

    明天葛尔丹乘机来攻,将如何应付呢?
      半夜时分,突然帐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,侍卫进来禀报:“皇上,北路军年羹尧将军有急事求见!”
      此刻康熙最担心的是北路军。一听这话,马上宣召年羹尧进帐,年羹尧报名进见,康熙对这位年轻将领是知道

    的。他一向身穿白衣白甲白袍,打起仗来,骁勇非常。可是,现在见他被烟熏火燎的,脸上、身上,竟连一块干净

    的地方都没有了,康熙皇上不由得一阵心疼:“年羹尧,你们都辛苦了,起来说话吧。”
      年羹尧并没有起身,却又重重地叩了个头说:“奴才年羹尧,特向主子请罪。”
      “请罪,请什么罪?你,你慢慢说。”
      “回圣上,北路军与回部会师,切断了葛尔丹的逃路。葛尔丹的侄子竖起降旗,归顺朝廷。葛尔丹身边只剩下

    百十个人,突围不成,他,他吞金自杀了。”
      “什么,什么,你、你再说一遍。”
      “葛尔丹已经吞金自杀。现在我军正面,是葛尔丹的女儿钟小珍带的队伍,尚在顽抗……”
      康熙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。多年来,梦寐以求的事,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解决了吗:“嗯,不可能吧,葛尔

    丹死了?死了也要有个凭证。”
      年羹尧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呈了上去:“圣上,这是葛尔丹留下的绝命书。飞军门要奴才呈给皇上御览,飞军

    门还说,没有能生擒逆贼,有负圣上重托,请主子降罪。”
      康熙接过那张纸来,只见上边写道:
      雕弓断,羽翼飞,亲朋叛,士众散,天亡我也,非战之罪也。
      葛尔丹绝笔
      康熙目不转睛地把葛尔丹的绝命书一连看了三遍,突然发出一阵长笑:“哈……朕曾说过,要生擒葛尔丹,不

    过是要明正典刑,以示国威。他现在既然自杀了,也就算了,朕高兴还来不及呢,难道会因此而怪罪你们吗?年羹

    尧,你就是为此事请罪的吗?哈哈……”
      年羹尧又重重地叩了一个头,大声答道:“臣杀了葛礼!”
      此话一出,在场的人无不吃惊,这年羹尧怎么这样大胆,竟敢不请圣旨擅自杀了皇亲国舅。阿秀也愣在那里了

    ,她刚才听到葛尔丹的死讯,正喜极而悲,此时也突然止住了哭泣,不知如何是好了。
      过了好半天,才听康熙冷冷地问:“为什么杀他?”
      “回主子,他扣发甘陕运往北路军的军粮,奴才奉命去甘陕调粮,他说延安、榆林粮库的存粮,已经分发给难

    民了。奴才亲自察看,库中尚有存粮百余万石,可他却左推右诿,说是无马无车,不能调运。奴才急了,和他争辩

    ,他说奴才是以下犯上,要治奴才的罪,奴才一气之下把他杀了。”
      “哦,是这样,那葛礼是新近开复起用的甘陕总督,手下亲兵如林,扈从如云,你一个人怎么能杀他呢?”
      “回皇上,奴才去办差事,怕的就是他不肯调粮,所以借了皇上赐给飞军门的天子宝剑。奴才去时,北路军已

    经有一千多人饿死了。军情急如火,军令大如山,葛礼置圣上和全军将士的生死于不顾,实在令人难以忍受。可是

    ,奴才未奉旨意,擅杀大臣,仍然有罪,求皇上重重处分。”
      “嗯——此事暂且不说了吧。连日来,你督运粮草,又在前线拼死力战,朕心里是清楚的,你暂且不要回去,

    在御营休息候旨,听候发落。你,下去吧!”
    人生若只如初见~~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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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[LV.7]常住居民III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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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發表於 2012-1-17 16:41:35 |只看該作者
     
     
    第五十四章 花落去是非化烟尘 黄河清玉宇见瑞祥
     
      年羹尧走了,康熙却陷入了沉思,出京之前,他曾连下几道密旨,要北方各省的督军、官员,全力以赴地支援

    飞扬古,不准擅自挪用军粮,贻误战机。葛礼如何如此大胆,竟敢阻拦军粮北运呢?延安、榆林等地的粮库,是周

    培公建议设置的西征专用的秘密存粮所,除高士奇之外,没有别人知道,葛礼又从哪里探到了这个秘密!难道高士

    奇……康熙皇上又联想到,科尔沁王曾奉密召,准备了六千辆粮车,可是索额图却一概不用,只用马和骆驼,万里

    运粮,这又是为什么呢?想到这里,他不禁打了个寒战。忽然,帐外传来了一阵呜呜咽咽的萧声。曲调十分熟悉,

    康熙皇上心中怦然一动,脱口问道:“谁在帐外吹萧?”武丹连忙上前:“回主子,这是明珠,他吹的还是当年在

    悦朋店里的那首曲子。”
      “哦,原来是他……”康熙一边自言自语地说着,一边信步走向帐外。武丹等几个随从,连忙给他披上一个斗

    篷,跟了出来。果然,惨淡的星月下,荒漠的草滩上,明珠一个人站在那里正在吹萧。康熙走到面前:“哦,是明

    珠啊,这支曲子不错,只可惜太凄凉了一些。”明珠突然回身,见是皇上,连忙跪下叩头:“罪臣明珠,不该野夜

    吹萧,惊动圣听……”
      “哎,这有什么。月夜军旅,寂寞无聊,吹吹萧,唱唱曲,也是人之常情嘛,起来吧!”
      明珠又叩了个头,战战兢兢地立起身来,康熙看他瘦得皮包骨头,头发胡子长了一寸多长,也有些黄白了,不

    禁心中难过。唉,一个上书房大臣,落到如此下场,也够可怜了。这些天,军中缺粮,他受的罪恐怕比谁都大:“

    明珠,这些天,你受了不少委屈吧。”
      明珠心头一热,眼泪流了下来,连忙又跪下答道:“主子,奴才以待罪之身,受点苦不算什么。不知主子是否

    想过,此次葛尔丹逃走,以及军中断粮,实是人为之过。奴才斗胆说一句,有人想把皇上饿死在草原上。”
      这句话,正碰到康熙心中忧虑之事,他突然厉声喝问:“你指的是谁?难道你,你还想害人吗?”
      明珠叩头出血,位声答道:“主子,奴才一生害人多了。伍先生、周培公都因臣之罪而屈死,臣忏悔不及,怎

    敢以待罪之身再做这样之事。眼下,臣已万念俱灰,也绝了请皇上赐生的念头。既然不免一死,请主子让臣尽言而

    终。”
      “嗯,你说下去。”
      “是。请皇上想想,河北、山东有那么多的库粮,是谁下令全部调到乌兰布通东线去的;东蒙古的骏马成千上

    万,又是谁只派了一千匹马来西线运粮;乌兰布通之战,皇上布置得如天罗地网一般,怎么就会走漏了元凶巨恶;

    飞扬古一代名将,怎么会被人诈降,出此疏漏。这几件事连在一起,不能不发人深思。如果没有人从中作梗弄鬼,

    怎么会有皇上这次万里之行……臣是该杀之人,躬逢盛世,本应做个贤臣,不料却做了奸臣,佞臣,万岁,请杀了

    奴才吧……”
      明珠哽哽咽咽地说完,一个头叩下去,趴在地上,再也不抬头了。
      此刻,康熙心潮起伏。明珠之言不无道理,往事历历在目,也不容他不疑。他的心中若明若暗地已经有了打算

    ,只是明珠已是被革了职的散秩大臣,他又不便把心中的话说出来,便轻轻地叹了口气说:“唉,明珠啊,你何以

    那么动情呢?朕不是没杀你吗?以后有什么事,还可以向朕面奏嘛。”说完,径自转身去了。等明珠回过神来,抬

    头看时,暗月昏星之下,茫茫草原上只有他孤零零地跪在那里。但是,他的心平静了,他终于得到机会,把要说的

    话,向皇上奏明了。
      对葛尔丹残部的仗,已经不用打了。葛尔丹的女儿钟小珍,原来是反对父王与大清为敌的,可是,因丈夫被俘

    ,料定他必死无疑,所以又转过头来,与父王一起,要抗拒天兵。昨天,父王葛尔丹吞金自尽,丈夫穆萨尔也回来

    ,向钟小珍述说康熙皇上如何放自己回营的事,钟小珍十分懊悔,抱着丈夫失声痛哭,当夜,小夫妻就作出了决定

    ,第二天一早,他们用黄细带子把自己绑了,率领着一千多赤手空拳,衣甲不整的蒙古军士,到康熙的御营,自绑

    请降来了。
      康熙皇自然十分高兴,亲自解绑,好言抚慰。阿秀和小珍在这样的场合下重见,更是悲喜交加感慨万千。中路

    军、北路军合兵一处,正好,后边又送上来了四百万石军粮和犒军的猪羊美酒。康熙皇上下旨,清军与降兵们一齐

    庆贺,还当场传旨,西蒙诸王,各守藩地,为大清国当好西部屏障,守好西域,让满蒙汉人民,世代友好,和睦共

    处。穆萨尔和小珍,见康熙如此仁德、大度,感激得涕泪交流。席间,虽没有山珍海味,却洋溢着民族团结的热烈

    气氛。
      飞扬古也有几分醉意。他心潮澎湃地来到皇上身旁:“主子,这些天来,万里跋涉,圣心操劳,皇上瘦多了,

    虽说我们胜了,可是让主子受这么多的罪,吃这么大的苦,奴才心里……”说着,说着,竟然失声痛哭起来。
      康熙上前一把拉起了飞扬古:“哎,你这是怎么了?胜利了,我们都应该高兴。朕是受了点苦,也挨了几天饿

    ,可你们呢?吃的苦,受的罪,不是比朕更多吗?穆萨尔他们也没少吃苦,这些,今天都不要再说了。你也瘦得不

    成个模样,刚才朕差点认不出来你了。回京之后,朕给你三个月的假,让墨菊好好地给你调养一下。年羹尧呢?你

    作战勇敢,机谋善断,是个良将之才,杀葛礼乃是代天行令,朕不仅不会加罪,还要封赏你呢!”
      飞扬古和年羹尧俯地叩头谢恩,草原上回荡着阵阵“万岁、万万岁”的欢呼声。
      第二年,也就是康熙廿九年的阳春四月,胜利班师的车驾,回到了北京。从沙漠瀚海的蒙古回到这鸟语花香的

    京都,这支九死一生的军队,真有恍如隔世的感慨。返程中,在甘陕交界,渡过黄河时,康熙皇上突然发现,两岸

    碧草葱绿,一片生机。用手捧起一把黄河水来,虽不是清可见底,却也能分明地看出指纹来,他心中不由得一阵激

    动,“啊,黄河变清了!几千年来,世世代代,梦寐以求的,海晏河情,天下升平的景象,今天终于在朕的手里实

    现了!靳辅、陈潢他们,是朕的有功之臣啊。朕要马上赶回北京,启用他们,不,重用他们!”
      皇上亲征西域,凯旋而归的消息使整个京城都轰动了。从北京城到居庸关的大道上,铺了黄土,每日洒扫。太

    子率文武百官,王公大臣一直迎出了三十里地,几十座用黄绸和松柏搭成的凯旋门,几百座绵绣装饰,红毡铺地的

    大帐篷,和那摆满了鲜花、美酒、时果、点心的贡品,使迎接圣驾的气氛,达到了大清建国以来的最高峰。可是康

    熙来到这里,第一句话便间:“靳辅,为什么不让他来接驾。”
      太子急忙上前:“回父皇,靳辅已在三个月前,因病身亡。因他是革职官员,按例不予奏报。”
      康熙脸色沉下来了,他突然转身上了御辇,催动车驾,即刻进城,对迎接圣驾的盛大排场,连正眼都没瞧。闹

    得太子和大臣们面面相觑,不知皇上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,只好排起队伍来,簇拥着圣驾赶回京师。
      进城之后,康熙一刻不停,拜了太庙,祭告了天地,便立即来到乾清宫,一边喝着阿秀递上来的奶茶,一边向

    张廷玉吩咐道:“明珠的案子该结了,交结大臣,贪赃收贿,科场舞弊,陷害大臣,这些罪都证据确凿,不容宽恕

    。传旨,革去他现任散秩大臣职务,留京闲居,永不录用。”
      在一旁的高士奇心中一机灵,此时不退,还待何时,便抢步上前跪下:“皇上,明珠一案,涉及奴才,虽大臣

    弹劾奏章之中,有些出入,但圣德天子面前,容不得臣这等玷污之人。奴才恳请皇上网开一面,容奴才辞去了上书

    房大臣职务。”
      康熙沉默了好大一会儿,他对高士奇虽有怀疑却并未查实,但此人心机多端,又似乎不宜重用。便随口说道:

    “你暂时回避一下也好。熊赐履走了之后,国史馆里无人主持,你退出上书房,专心致志地去修史吧。”高士奇悬

    了几年的心放下来了,连忙叩头谢恩:“主子恩泽高厚,奴才结草衔环,无以为报……”
      康熙却没容他再往下说,又对张廷玉说:“你去传旨给索额图,即日起,要他不必进来见朕了。有什么话,可

    由简亲王代他回奏。另外,立刻传旨,将陈潢提来见朕。”
      张廷玉一边听,一边记,早把几项圣旨拟好,请康熙过了目,便急急忙忙地去了。高士奇也立刻拜辞,康熙亲

    切地将他送到门前:“士奇,你是有才华的人,以后有什么事告诉张廷玉一声,进来和朕说说闲话,解解闷。你,

    去吧!”
      不到半个时辰,陈潢被提来了,不过不是脚镣银铛地走来,而是用担架抬来的。他本来就生得又黑又瘦,几年

    的狱中生活,更把他折磨得病骨支离,奄奄一息了。头上一头乱发篷篷松松;身上一领破衣霉味呛人。阿秀在御案

    后面看到陈潢竟成了如此模样,心里直发酸。她不敢哭,更不敢说什么,可是脸色早已变得又青又白了。康熙心事

    沉重地走到担架前边,轻声叫道:“陈潢,陈……陈先生,朕在这里……和你说话呢。”
      陈潢的眼睛微微一睁,闪出一道亮光,见面前竟是皇上,随即又把眼睛闭上了。他嚅动着嘴唇,用微弱的气息

    说:“哦……是……是皇上啊,陈潢如今已六脉俱无,没有生还的希望了。你……想怎么处置我,就……就下手吧

    ……”
      两行热泪从康熙眼中流出:“陈先生,你,你不要误会,朕已经铸成大错,委屈了你,也委屈了靳辅、封志仁

    和彭学仁,朕决心改错,重新起用你们几个。你,你不要绝望,宫里有最好的医生,最好的药物,能把你治好的。

    你不是喜欢黄河吗,朕把黄河交给你,你要让它永远清下去,一千年、一万年……”康熙泪哽咽喉说不下去了。
      陈潢无力地睁开眼睛:“晚了,皇上,再说什么也晚了。于成龙是个好官,清官,但不是治河的官,他不会治

    河,也不懂得治河……治黄河,最要紧的是治沙。我不行了,请皇上告诉于成龙,要……要会治沙才能把黄河治好

    ……”陈潢说着,从怀中掏出一卷纸来,说是纸,其实破破烂烂,无一完好:“皇上,这是我写的《河防述要》。

    在监狱里,没有好纸,也没有好笔,更没有案子……你,你把这交给于成龙,让、他、去、治……”话说到这里,

    陈潢挣扎着抬起头来,可是却突然看见了站在御案后边的阿秀。四目相对,两人全都愣住了。一别十几年,陈潢万

    万没有想到会在这样情况下,又重新见到了阿秀,此时、此地、此情、此景,引起了他的心中多少感慨呀!陈潢和

    阿秀都没有说话,他们也不能说话。陈潢眼中光亮一闪就昏了过去。
      康熙急声高喊:“来人,把陈潢抬到太医院,要他们千方百计地抢救。”
      可是,这位在大河上奔波了几十年,茹苦含辛,受尽煎熬的陈潢,已经是神医束手,无可救治了。当晚,消息

    传来,太医们回天无力,陈潢已经与世长辞。
      这天晚上,康熙住在阿秀的宫里,两个人都失眠了。皇上没有怪罪阿秀的失态,阿秀也不想回避对陈潢的怀念

    。静夜里,他们一句话也不说,只是默默地、静静地望着殿房的屋顶出神,各人在想着各人的心事。
      陈潢临死前对于成龙的评价,可以说是一针见血。于成龙不会治河,更不会治沙。他担任治河总督以来,立即

    废掉了靳辅、陈潢他们修筑的各种工程,把减水坝、排水闸、引水道,等等,等等,全都废了。河道加宽水流放缓

    ,可是,流沙逐年淤积,黄河重新肆虐。到了康熙三十六年,秋汛一来,仅河南境内,就同时决口七十二处,淹没

    了清江一带四十二万顷良田。当初,为了这些田地,人们争得头破血流,于成龙左一本,右一本地参劾靳辅,攻讦

    陈潢,现在,他后悔也来不及了。看看那滔滔黄水吞没着一个个的村庄,听着灾民们那一声声凄惨的哭喊,于成龙

    的心碎了,他几次投河自尽,都被下属救了出来。可是他,这位自命为“爱民清官”的人,又怎能对此惨景,孰视

    无睹呢?于是,他命人打了一副四十斤重的大木枷,戴在自己脖子上,木枷上写着“决河总督罪臣于成龙”。他戴

    着这面大木枷,沿着黄河大堤,一步步地走向京师。不消几日,于成龙的行为就成了轰动京师以至全国的大新闻了

    。康熙皇上听了这消息,急忙命武丹带领御前侍卫,拦住了于成龙,硬是用轿子把他抬到了大内。于成龙见到皇上

    ,叩头出血,失声痛哭,请求皇上杀了他,以谢万民。
      康熙皇上亲自走下御座,为于成龙开了木枷:“于成龙,你这样做,成何体统?黄河决口,朕并没有怪罪你,

    再说,国家连年丰收,赈济灾民的银子、粮食有的是,你何苦这样自寻其辱呢?”
      于成龙哭着回答:“皇上愈是如此信赖臣子,臣愈是觉得有负圣恩,万民得到朝廷救济,就愈显得臣是无能之

    辈;皇上不降罪,不能说臣就无罪,所以……”
      “唉!你这个人哪,叫朕怎么说你呢:你已是一品大员,这么个小家子气,又怎么能办大事呢?当年靳辅在治

    河过程中,也有决口溃堤之事,朕不是也没怪罪他吗、可是你就容不下他,百般挑赐!与他为难。你读书不化,只

    知照书本上说过的话死搬硬套,现在你该明白了吧?”
      听康熙提起靳辅,于成龙更是又惭愧,又伤心:“皇上,臣心胸狭窄,无容人之量,又泥古不化,铸成今日大

    错,不但对不起圣上重托之恩,万民仰望之情,也对不起靳辅、陈潢他们。现在,错已铸成,说什么也没用了,请

    皇上赐臣一死,谢靳辅、陈潢……”
      提起靳辅和陈潢,康熙的心里也不好受。陈潢死了不久,阿秀就提出要带发修行。康熙虽然知道她心中存有怨

    气,但念她在西征中的功劳,没有降罪,可也没有批准,还是命人在隆化修造了一座行宫,派阿秀去那里居住,也

    好随时看看大漠的风光,草原的景色。为了防人议论,康熙下旨将这地方改名为“皇姑屯”。
      今天,于成龙反复提到靳辅和陈潢,康熙的心中很不是滋味,他隐隐地觉得,自己当年气盛,太委屈了这两位

    贤臣。便叹了口气说:“咳,古人的书是要读的,但不能生吞活剥,死搬硬套,你的毛病就在这里,朕这里有一部

    陈潢的遗著《河防述要》,朕已经让人誊写清楚了,你带回好好读读。治河总督之职不换人,还要压在你的肩上。

    如今国家富了,每年可以拨给你四百万两银子。朕期望你振作起来,把黄河和漕运的事办好,你跪安吧。”
      于成龙没想到皇上仍然是这样器重他,他颤颤抖抖地接过那本陈潢的遗著退下去了。
      看着于成龙远去的背影,康熙又陷入了沉思,经过三十多年的艰难,国家已处在太平盛世。即位之初的大臣们

    ,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换得也差不多了,只有于成龙一班人还在朝中。明珠、索额图、高士奇、熊赐履都离开了上

    书房,太子党和阿哥党之间的明争暗斗,却并没有因此而停止或消减。皇位之争,如果发展蔓延,那是要兄弟残杀

    、刀兵相见的。历朝历代,都有这方面的血的教训,盛世之中有隐忧,萧墙之内藏祸端,此事不能不防。
      已经到了晚膳的时刻了,可是,康熙皇上却一点也不想吃,他高声说道:“传旨,请皇太子!”
      “传请皇太子——”
      “传请皇太子——”
      一声接着一声的传呼,回荡在深幽空寂的皇宫大院内,康熙皇上为什么要急急忙忙的传唤皇太子,他究竟想了

    些什么呢,请看《康熙大帝》的第四卷“乱起萧墙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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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第四卷 乱起萧墙
     
    第一章 访吏治皇子自赴绑 恤民情县令巧断案
     
      康熙四十四年的夏天,干旱无雨,酷热难挡。就拿安徽省桐城县来说吧,接连二十多夭,别说下雨了,天上连

    块云彩都难得看见。火辣辣的太阳晒得天如蒸笼,地似煎锅,不倒中午,人们都热得喘不过气了。大树下,门洞里

    ,到处躺满了纳凉的人。说是乘凉,其实个个都是一身出不完的臭汗。您别说,在这炎夏难熬的天气里,桐城县还

    真有一块清凉宝地。这地方在桐城西门外,临近宫道,背靠小溪,十几棵大柳树,围着一片瓜园。园子的主人,是

    位种瓜能手。他培育的西瓜,个个又大又圆,又脆又甜,吃一块,消暑去热,凉甜解渴。这不,瓜园四周的柳树下

    ,坐了好多的人,在这儿乘凉吃瓜,闲聊嗑儿。别看那时是等级森严的封建社会,可常言说,盛夏无君子。来这里

    的人,别管是宫绅大户,贩夫走卒,或者是读书士子,公子哥儿,全都打着赤膊,哧哧溜溜地啃瓜,什么礼仪、规

    矩、斯文、体面,全都不顾了。
      在这群人中,有两个岁数差不多的年轻人,并排坐在一棵大树下。他们都是外乡人,没有参加那东扯葫芦西扯

    瓢的闲聊。一个在埋头吃瓜,一个却在东张西望。过了一会儿,吃爪的青年突然向身旁这位发话了:
      “喂,老兄,你怎么不买瓜吃,是身上没带银子吗?来来来,吃我的。”
      那位连忙答话:“哎呀呀,不敢当。小弟在这儿歇歇凉,等个朋友。谢谢您。”
      “咳——客气什么,给,拿去吃吧。”说着递过一块瓜来。
      那人接过瓜来,没有吃,却反问道:“请问老哥贵姓、台甫,听您口音好像是北京人吧?”
      吃瓜这位和善地一笑说:“哦,算你说对了。我姓尹,单名一个祥字,出来做点小买卖,碰上这大热天,走都

    走不成了。唉,真是……”
      “哦,原来是尹公子,失敬了。小的姓张,在家排行老五,没大名,小名张五哥。恕小的直言,我看你不像个

    跑买卖的。”
      尹祥一愣:“你怎么看出来的?”
      “瞧您这手,细皮嫩肉;再瞧您的脸,犹红似白。别看您一身普通人的打扮,可手里拿的这把檀香木扇,就不

    是一般买卖人用得起的。”
      “好啊,五哥,真有你的!不瞒您说,小弟自幼娇生惯养,靠着祖宗开的商号过舒服的日子。这次出门,是家

    父有意让我历练一下。眼下虽不愁吃穿,但比起那些盐商来、可差远了。五哥没听刚才那人说,他们才是富得流油

    呢!”
      “尹大哥,你这话不对。盐商算什么?从这桐城往北二百多里,有个富户叫刘八女。你打听打听,他有多少家

    产,那才叫富呢!别看天这么热,刘八爷屋子里兴许就放着几十盆冰,还有七八个小丫头给他打着扇子。唉,人比

    人气死人哪!”
      两人正说着呢,不防旁边一个胖子接上茬儿了:“什么、什么?刘八爷,刘九爷也不行!盐商是好惹的吗?咱

    们桐城先前的钱大老爷,每天跟着盐商魏老九吃酒,狗颠尾巴似的。如今,戴名世写了本什么书,书里骂了当今万

    岁爷。咱桐城的名儒大家方苞方老爷因为给这书写了序,也被锁拿进京了。钱大老爷吃了挂落,被摘了印。新任的

    县令施大老爷一到任,就先在五福楼设宴请了盐商。哎,听说京里派了两位皇子来桐城,也请盐商老爷们吃酒呢!

    嘿,皇阿哥请客,那是什么气派,他刘八女有这面子吗?”
      尹祥听这人吹得没边没沿,心中不觉好笑。其实这个尹祥是叫胤祥,不过可不是姓尹,而是姓爱新觉罗。他乃

    当今康熙皇上的第十三个儿子,上卷书中说过的,蒙古格格阿秀生的皇子,全名叫爱新觉罗·胤祥,新近封了贝子

    。这次奉旨随着四阿哥胤祯一道,来安徽视察河情的。兄弟二人请没请盐商他心里当然有数了。可是这个新来的县

    令施世纶,听说是位清官,他怎么会去巴结盐商呢?
      就在这时,忽然耳边传来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。胤祥抬头一看,只见一乘二人抬小轿飞快地来到瓜园,轿中走

    出一个四十多岁的人来,满脸横肉,眼光阴毒。刚才那位吹牛的胖子一见,连忙上前打千请安:“哟,魏九爷,您

    老吉祥!”胤祥明白了。哦,原来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盐商魏老九啊!那魏老九并不理睬胖子的巴结,对在场众人

    扫视一遍,突然指着张五哥大叫一声:“把这个私盐贩子给我拿下!”随着魏老九来的打手,猛扑上前,就要拉张

    五哥,不想五哥是练过功夫的,这一拉,居然没有拉动。又有四五个人上来,才勉强把张五哥拧了起来,从他身旁

    拿出了一口袋盐来。在场众人正在发愣,胤祥却突然站了出来:“别忙,这一袋盐里,有我的一半。要拿他,把我

    也一块拿了吧?”
      这一下,连盐商魏老九也愣了。碰上吃官司的事,别人跑还来不及呢,这小子怎么自投罗网来了?张五哥更是

    惊异:“尹大哥,你,你这是何必呢?”胤祥微微一笑:“五哥,你别担心,小弟自有道理。”魏老九把脸一沉:

    “好吧,给我一块儿拿了,送到县衙去!”
      魏老九带着从人,押着张五哥和胤祥来到县衙时,二门里的大槐树下已经绑着两个人了。这俩人一见多了个不

    认识的人,忙问:“五哥,这,这人不是咱一块的,他怎么也被押来了?”五哥还没答话,胤祥倒先开口了:“弟

    兄们,别问了,这叫周瑜打黄盖,愿打愿挨嘛。小弟我生就的这个脾气,就爱凑热闹。你们不要管了。”
      就在这时,堂鼓“咚咚咚”三声,新任县令施大老爷升堂了。八个衙役手执半截黑半截红的水火大棍,“噢”

    地一声高呼,整整齐齐地拥了出来,在大堂两边雁翅般的排成两行。随着,一位五十来岁的官员,干巴精瘦,身穿

    五蟒四爪官袍,头戴素金顶大帽,慢条斯理地迈着方步走上堂来,在正中端然坐下。县衙的刑名师爷递上一张状子

    。县太爷是个近视眼,看样子度数还不低。他右手接过状纸,左手拿了一个镜片,贴着眼看了好大一会儿才说出一

    句话来:“传原告魏老九。”
      刑名师爷连忙退下,对魏老九说:“九爷,大老爷请您呢。哎,这位施老爷风骨很硬,您要多加小心啊!”
      魏老九满脸不在乎地瞥了师爷一眼,一撩袍子上了大堂:
      “老公祖在上,晚眷生魏仁拜见了!”一边说,一边略一拱手,大大咧咧地站在了一边。堂上的施世纶微微一

    笑说:“哦?原来你是陕西人,怎么我听着口音不像啊?”
      胤祥在下边听得好笑。他知道,施世纶原来是知府,贬了职来这儿当县令的。“老公祖”是对知府的尊称,县

    令可就当不起了。魏老九称他“老公祖”,分明是故意奉承巴结。施世纶竟泰然受之,不予反驳。哼,这个“清官

    ”也不怎么的。他这儿正想呢,魏老九答话了:
      “回大人,我是内黄人。”
      “嗯——什么,你是内黄人,本县在内黄没有亲戚呀?你这‘晚眷生’三字又从何说起呢?”
      一句话,把魏老九问了个大红脸,吭吭哧哧不知如何回答。施世纶又发话了:“本县知道,你不学无术,用错

    了称呼,尚可原谅。可你不过是个盐商,就算是贩官盐的吧,又有什么了不起的,怎么见了本县,只是一揖,难道

    连见官的规矩都不懂了吗?”
      这一问,不但魏老九无言以对,堂下的衙役、师爷也都傻眼了。往常,不光是他们和这盐商魏老九内外勾结。

    狼狈为奸,历任县令没有不巴结魏老九的。没想到碰上了这位施老爷,这么不给面子,一上来就让魏老九碰了钉子

    。魏老九正没法张口呢,施世纶可等不及了:“怎么不回话,嗯!”
      魏老九只好又是一揖:“回老公祖……”
      施世纶“啪”的把公案一拍:“你少来这一套!什么老公祖,本县不要你拍马屁!”
      “是是是,老父台容禀,历来的规矩就是这样,我在延庆府时……”
      魏老九还没说完,堂上又是一声断喝:“这儿是桐城县,不是延庆府!他们吃了你的贿赂,自然厚待你了。可

    是本县买米做饭,买盐炒菜,两袖清风,无私无欲。你算什么东西,竟然和本县抗礼!——来人啊!”
      衙役们见县太爷发了火,早吓得出神了,此刻听见一声招呼,连忙答应一声:“在!”
      “把这个藐视朝廷法制,不懂规矩的家伙拖下去,重责二十鞭子!”
      “扎!”
      衙役们答应一声,拥到魏老九面前。魏老九在桐城作威作福多少年,还没吃过亏呢。他脸上横肉一颤,眼睛一

    瞪,把几个衙役给吓住了,平日里,吃惯了魏老九的,现在谁敢下手啊?
      这边正在犹豫,施世纶可火了。“啪”的一声,扔下火签来:“怎么还不动手?拉下去,打四十鞭子!”
      好嘛,本来要打二十鞭子,转眼功夫,翻了一番。衙役们不敢怠慢了,魏老九也不敢耍横了,再耽误一会儿,

    说不定还要打八十呢!衙役们一拥而上,拉扯着魏老九来到堂下,扒下裤子,这一顿好打呀,直打得魏老九一个劲

    儿的尖叫:
      “哎呀,别打了,饶了我吧,好县太爷,好令尹,好明府,好父母宫,小的再也不敢了……”
      胤祥在下面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:好好好,打得真好。这魏老九也算聪明,一会功夫,把对县太爷的尊称竟然

    叫了个遍。嗯,这施世纶,行,不糊涂!
      打完了,衙役们又把魏老九拖上堂来。施世纶指着院子里被绑的几个人说:“魏老九,你怎么知道他们是贩私

    盐的?”
      魏老九被打得半死不活,他少气无力地说,“回大人话,他们每次贩盐来桐城,都住在小人开的店里,因此小

    人认得。”说着又指着张五哥说:“这人是他们的头儿。”
      施世纶把张五哥叫上堂来:“你叫什么名字,魏老九说的你听见了吗?他说的是不是实话?你们到底有几个人

    ?”
      “回大老爷的话,小的叫张五哥。兄弟六人都是贩私盐的,不过是为了换点钱,养家糊口。我们没有本钱,更

    没有势力,每次每人只背五十来斤。”张五哥一边回答,一边指着胤祥说,“这位兄弟不是我们的人,也不是贩私

    盐的,请大老爷放了他吧。”
      施世纶奇怪地看了胤祥一眼。嗯?这人年轻英俊、风流倜傥,虽然穿戴普通,可是气字轩昂,与张五哥等人的

    气质大不相同。咝——他是干什么的呢?便又问另外两人:“张五哥说的是实话吗?”
      两人齐声回答:“回大老爷,这人确实不是我们一伙的。”
      “哦,你们是六个人,怎么只抓住了你们三个呢?”
      张五哥赶紧说:“回大老爷,今儿个头晌,魏老九领了人去抓我们,大伙一哄跑散了。只有一人外出没回来,

    小人等怕他被逮住,所以在城外等他。另外俩人,已经跑掉了。”
      “哦,原来如此。那么,现在你们还能跑吗?”
      “这……”县大爷这活问得没头没脑,仨人都不知如何回答才对,全愣住了。
      “本县说的,你们没听明白。你们既然被逮住了,当然是跑不了的。可是,要真的能跑,就把盐背起来,跑几

    圈,让本县看看。”
      仨人更迷糊了。这,这是怎么回事呢?可是县大爷发了话,不跑也不行啊,便背起地上放着的盐口袋,在院子

    里跑了起来。
      施世纶一边轻摇扇子,一边哈哈大笑。“哈……好好好,跑啊,快跑啊!”
      这一下,仨人心里透亮了。噢——这位县太爷是巧放人呢,此时不走,还待何时!他们互相递了个眼色,飞也

    似地冲出了县衙大门。
      魏老九这个气呀。好啊,原告挨了打,被告倒被他放走了!他冷冷一笑,趴在地上磕了个头说:“施大人如此

    断案,千古少见,小的今天开了眼了,回去,小的禀告任三公子,必定在上头为您多说好话。大人荣升晋级还在后

    头哪!”
      “哈哈……你说的是任伯安的那个儿子吧?多承你关照。不过任伯安只能在京城横行,这桐城他恐怕还管不着

    。老爷我知道,这儿的私盐贩子多得很,无法无天的人也多得很。不过却不是张五哥他们这佯的穷苦人,贩的,也

    不只是三五十斤只能糊口的小盐。你愿上哪位公子那儿告状,悉听尊便,老爷我随时奉陪!退堂。”
      胤祥见施世纶甩手走了,这才来到魏老九身旁,拍着他的肩头说:“喂,老魏,你今儿这买卖,赔了夫人又折

    兵,干的可不值啊?”
      魏老九把眼一瞪:“去去去,小毛孩子,懂个啥?哼,老子不能白栽了。府里的太尊,还在桐城抄方苞的家,

    今晚,有他施世纶的好戏看!”
   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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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發表於 2012-1-17 16:41:52 |只看該作者

     
    第二章 净面王威慑何藩台 两兄弟惊富刘家庄
     
      胤祥兴冲冲地回到驿馆,见四阿哥还没回来,便冲了个凉,躺在竹椅上发懒。他迷迷糊糊地刚要睡着,忽听院

    子里一阵响动,接着门帘一挑,四阿哥胤祯进来了。胤祯二十七八岁,留着两撇八字胡须,穿戴整齐,白净的面孔

    上,两颗黑得深不见底的瞳仁,给人一种深沉稳重的感觉。胤祥比他小九岁,生母阿秀在陈潢死后,发誓出家,住

    到了皇姑屯。打那以后,这位十三阿哥就成了没娘的孩子,免不了时不时的受其他阿哥的欺负。每当这时,总是四

    哥出来保护他。所以,他从小就跟这位四阿哥特别亲近要好。在四哥面前,胤祥总像个大孩子。此刻,胤祥见四哥

    浑身上下袍褂整齐,不觉扑哧一下笑了:“四哥,您回来了。我说这大热天,你又不是娘儿们,脱件衣服怕什么?

    何必这么捂着呢?着了热,也是病啊。”
      胤祯微微一笑答应道:“哦——我习惯了。自幼嬷嬷和老师都这么教我,要有皇子的尊严,要时时处处想到皇

    子的身份。所以,就是在我的寝宫里,我也从来是衣帽整齐,不打赤膊的。瞧你,穿这一身粗布的短裤、短褂,又

    上街瞧热闹去了?好吧,你先歇着,我还得去见见这里的藩台何亦非呢。待会咱哥俩再好好聊聊。”
      天已经擦黑了。十三阿哥胤祥见四阿哥忙着,自己在房里呆不住,干脆把竹椅搬到天井院里,脱了光脚丫子在

    墙根下纳凉。驿馆里的驿丞,连忙给他拿来西瓜、冰块。此时就见上房门口,一位二品大员报名进见:“臣何亦非

    叩见四爷,恭请贝勒金安。”
      “嗯,进来吧。请坐。”
      这位何藩台管着安徽全省的民政、财政,还兼管河工,为人机灵得很。两位阿哥奉皇上之命来安徽视察,既是

    钦差大臣,又是龙子凤孙,他哪敢怠慢呢。于是,进来后便把地方情形,河工槽运的事,一一向四阿哥详细禀报了

    一遍,足足说了一顿饭的功夫。哪知胤祯听完了,却冷冰冰地说:“何亦非,你就用这些空话来搪塞我吗?我问你

    ,河工需要的银子从哪儿出啊?”
      “哦哦哦,回四爷的话。河工工程浩大,所需要的银两,实非我安徽一省之力能够应付。四爷,您管着户部,

    拔根汗毛就能调来七八十万……”
      没等他说完,胤祯已发怒了:“什么,要我从户部拨款?死了你这个心吧。告诉你,爷在这儿几天,什么都查

    清了。安徽最富的是盐商,为富不仁的是盐商,坑国害民的还是盐商。昨儿我就告诉你了。要钱,就从他们身上打

    主意。叫他们拿出一百四十万两银子来,用到河工上。他们也该出点血了。”
      何亦非一边擦着脑门儿上的汗,一边回答:“四爷,您老的令旨,卑职不敢不从。可是,您老明鉴,盐,是朝

    廷有明令官卖的。这些盐商都有后台,根子很硬,他们根本不买下官的账。昨日下官奉四爷的令旨去向他们募捐,

    结果一百名盐商才交了三万两银子。还有,施世纶来桐城上任,要修书院,也让盐商捐输。可他们,唉!才挤脓包

    似的交了一百四十两,这……下宫不是不肯出力,实在是难办哪!”
      四爷胤祯火了:“噢?竟有这等事!这些盐商也太不识抬举。既然如此,四爷我教给你一手绝的,以你藩司衙

    门的名义出牌子,堵住漕运。过路要路钱、过桥要桥钱,非叫这帮王八蛋把一百四十万两银子凑出来不可。余下不

    够的,你写个折子给我,我替你在皇上面前说话。”
      何亦非被四爷这话惊呆了:“这……”
      四爷却胸有成竹:“怕什么,不修好河工,万一决了堤、漫了水,桥也没有了,路也没有了,他们怎么运盐?


      何亦非还是不敢奉命:“四爷,不是下官怕事,这样办,闹不好要出乱子的。求四爷赐给下官几个字,也好为

    奴才壮壮胆。”
      “哦,这好办。”胤祯走到书案前,提起笔来,写了一张条子,递给何亦非,“喏,拿去吧。告诉你,我四爷

    是有名的冷面王,眼睛里揉不得半点沙子。我替你出面、做主,要是今年秋汛再决了口子,你也用不着请旨谢罪,

    学学前头河督于成龙的样子,自己带上木枷到北京见我。听见了吗?”
      何亦非冷汗、热汗一齐流下,连忙磕头回答:“扎,奴才记下了。”
      “嗯,下去办差去吧。”
      十三阿哥胤祥看见何亦非躬身出了上房,忙叫了一声:“老何,你过来。”
      何亦非听见十三阿哥叫他,连忙赔笑走了过来。他知道,这两位阿哥虽然脾气性格不同,但都受到康熙皇上的

    喜爱和重用。特别是这位十三爷,康熙更是疼爱。何亦非不敢轻慢,紧走两步,打千请安:“十三爷,您在这儿纳

    凉啊,奴才给您请安了。”
      十三爷不屑地一挥手:“拉倒吧,少跟爷来这一套。我问你,施世纶今儿个问的那几个私盐贩子的事儿,你们

    打算怎么办哪?”
      何亦非毕恭毕敬地答道:“回十三爷,今儿施县令放了的那几个私盐贩子,并没能跑掉,又被任三公子逮住了

    。下官还没来得及问,等问过了再行发落。”
      十三阿哥胤祥心中一惊:好家伙,这些盐商可真不得了。县令放走的人,他们竟然还敢私下里再抓起来,照样

    送官治罪。想到这儿,他冷笑一声说:“何亦非,我告诉你,施世纶断过的案,你们谁都不能再管,更不准翻案。

    实话对你说,施世纶是你十三爷我的门下,也是四爷的学生。你掂量掂量吧!”
      一听这话,何亦非为难了:“是是是。施世纶是个清宫,奴才知道,并不想难为他。可是刚才四爷交待过了,

    河工的一百多万两银子,得向盐商们去要。他们抓几个私盐贩子,小事一桩。如果连这点面子都不给他们,恐怕…

    …”
      四阿哥胤祯早听见他们谈话了,特别是听到十三弟胡诌八扯地说什么施世纶是他的门下,又是自己的学生,觉

    得有些好笑。心说,我什么时候有这么个学生?便走过来打断了何亦非的话:“何亦非,我看你这个藩台当的窝囊

    ,也当的昏聩。你知道吗,十三爷也是钦差。怎么,我们哥俩的面子还保不下几个百姓,这点小事你也做不了主吗

    ?”
      见四哥出来帮忙,十三阿哥胤祥更得意了,他笑嘻嘻地说:“老何呀老何,听见四爷的话了吗?施世纶和我们

    哥俩有关系,他放了的人,你再捉回来,不是扫了我和四爷的面子吗?盐商们若是不服、闹事,你们的水火大棍是

    干什么用的。去吧,去吧,回家脱了这身狗皮,洗个澡,凉快凉快。好好想想,掂量一下哪头轻,哪头重。照我的

    吩咐办,出了事,到北京去找四爷,或是找我十三爷都行。快滚吧!”
      何亦非诺诺连声地走了。四阿哥这才笑着对胤祥说:“十三弟,这施世纶是靖海侯施琅的儿子,你什么时候收

    他做了门下,他又在哪里拜我当老师的?”
      “哈……四哥呀,你不知道。小弟我的威望不足,镇不住人,才借你的煞气吓唬何亦非的。”说着,便把今天

    在县衙里看施世纶断案的事,向四哥学了一遍。直说得四阿哥也开怀大笑:“好好好,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。施琅

    当年率兵征服台湾的时候,连大学士李光地的账都不买,还差点杀了福建将军赖塔。他养的这个儿子,又是这么古

    怪。唉!盐政是朝廷的一大弊端啊。其实平民百姓肩挑背扛的卖上几十斤盐,又有何妨呢?坏就坏在这些大盐商手

    里。施世纶这样处置还是对的。”四阿哥胤祯说着说着,陷入了沉思。胤祥知道四哥的脾气,他是个冷人儿,平时

    就爱默默地想心事,说话不多,但句句中肯。十三爷也不说话了。
      康熙皇上一共有二十多个儿子,老二是死了的皇后赫舍里氏所生,所以立了太子。大阿哥当然不服,其他阿哥

    也心怀不满,便各自结党。在这些皇子中,只有老三、老四和老十三,是被公认的“太子党”的人物。其中,最有

    震慑力量的,就是这个四阿哥胤祯。他办事稳重、严厉,又厌恶奉承。朝中大臣们,不敢得罪他,可也不敢巴结他

    ,便送他一个外号“冷面王”,对他是敬鬼神而远之。此刻,胤祥见四哥又在想心事,不由问道:“四哥,你今儿

    个一天都在河工上吗?”
      四阿哥猛地醒过神来:“啊?哦——上午去河工上看了看,下午去了方苞家。唉!这个方苞,生是跟着戴名世

    吃了大亏。戴名世写了一本书叫《南山集》,其中一篇“咏黑牡丹”的诗中有两句话:‘夺朱非正色,异种也称王

    。’你看,这不明明是低毁我大清的反叛之言吗?所以,父皇一怒之下,将戴名世逮进京去杀了头。方苞是海内闻

    名的学者,可他不该为这部书写了序,结果,也牵连进去,实在是可惜呀。今儿下午我去他家,见已被查封抄家了

    。家里一百多口人,全给锁在一间屋里。这大热天,怎么受得了,已经热死了好几口人了。幸亏带人来抄家的是我

    门下的年羹尧将军。我告诉他,不准虐待方家眷属。佛以慈悲为怀,不能伤害无辜啊!”
      胤祥知道,这位四哥虔诚信佛,面虽冷而心善。便笑着说:“四哥,那,咱们回去在父皇面前保奏一下方苞如

    何?”
      “哎——事情不那么简单。方苞是知名学者,海内人望,又一向刚正不阿,不依附小人、权贵,这才得罪了盐

    商任三公子。这个任三公子的父亲任伯安,在京城里很有点路子,一下子就捅到了老八那里。我们如果也插手,恐

    怕不大妥当……”
      胤祯说的“老八”,就是康熙的第八个儿子胤禩。这个人不但相貌生得英俊,而且温文尔雅,风流倜傥,待人

    和善,处处讨好,在朝野上下,最有人缘。他是太子党的死敌,也是阿哥党的首领。太子胤礽,生性懦弱、多疑。

    康熙虽然疼爱他,却又对他不满意。这些年,康熙皇上有意要历练太子和几位皇阿哥的本事,很多重大事情都交给

    他去办。有一次因调兵饷的事儿,太子办得拖拖拉拉,皇上斥责了太子几句。可是这位太子爷却心中不服,拿大臣

    们出气,硬是当众责打了平郡王纳尔苏十鞭子。太子与亲王,虽有君臣名分,可是当众责打,不给亲王留一点面子

    ,也太过分了。为此,康熙皇上很不高兴。这个太子啊,说不定哪天会犯什么大错。假如一旦失去皇上宠爱被废了

    ,那太子党的三阿哥、四阿哥和十三阿哥,都会受到牵连,后果不堪设想。现在,四阿哥胤祯说起“老八”的事,

    十三阿哥知道,“保方苞”既然与八哥连上了,这事就非同小可。八哥是阿哥党的头儿。别看嘴里不明说,但心里

    却在想着与太子争夺皇位呢。如果让八哥抓住把柄,借机打倒了太子党,那局面可就不好收拾了。
      胤祯见弟弟不言声了,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把话说重了。连忙安慰他:“十三弟,你还小,不要想那么多。父

    皇年事虽高,但龙体康健。我们兄弟之间的明争暗斗,他老人家看得比咱哥俩清楚。反正天塌下来,有个大的顶着

    呢。你怕什么,安心办咱们的差吧。”
      三天之后,四阿哥、十三阿哥兄弟俩,结束了在桐城的公务,启程回京。因为天气炎热,也因为他俩都不愿铺

    张、麻烦,所以不摆钦差大员和皇子的执事旗号,轻车简从,微服而行。两人扮成进京应试的举子模样,只带了四

    王爷府中的管家高福儿,躲过炎热的中午,早起、晚行,向京城逶迤进发。
      这天,正往前走呢,抬头一看,但见前边黑压压的一片树林,林中房屋鳞次栉比,十分气派。他们心想,这里

    必定是个人烟辐辏的大镇子,便打马上前,想早点住店,洗一洗身上的尘土和汗水。可是,进得镇子上一看,满不

    是那回事儿。偌大的镇上,不但没有客店,连个卖东西的小店都没有。高福儿先到镇子里跑了一圈,回来禀报说,

    原来,两年前这里确实是个十分热闹的大镇子,可后来全镇都被刘八女买下做了庄院。高福儿请示说:“请二位爷

    示下,咱们是不是到前边再找个镇子投宿?”
      胤祥一听“刘八女”这个名字,马上想起来了,那天和张五哥在瓜园里说的不就是这个富户刘八女吗?真想不

    到,他竟会有这么大的财势,能把一个镇子全买下来做了庄院,便有心想看看、访访。他不等四哥开口便说:“唉

    ,我是累得不想走了,你们上前面打尖去吧。这里既然是豪门富户,想必乐善好施,就求他们租间房子,凑合一夜

    吧。四哥,您说呢?”
      “哦,我也累了,就按十三弟说的办。高福儿,明早上,你雇两乘凉轿来这里接我和十三爷。好了,你们走吧

    。”
      高福儿觉得,把二位皇子单独留在这儿,似乎不大妥当,想劝一劝,可是又不敢。他知道他们四爷的脾气,从

    来说一不二,也从来是只说一遍。他哪敢找着碰钉子啊,只好带着从人们往前赶路去了。
      天渐渐黑了,兄弟二人牵着马在镇里慢慢走着。只见这座庄院,青堂瓦舍,绿树成荫。街上,修着一溜青砖白

    粉的院墙,门旁,站着精武雄壮的家丁。那份庄严、威武之气,真是富比王侯。俩人正走着,忽然碰上三个巡街的

    家丁,其中一个上前问道:
      “二位从何而来,天将晚了,到本府有什么贵干呢?”
      胤祥忙上前答话:“啊,我们是进京赶考的举子,错过了宿头,想借贵庄一方宝地,暂住一夜,不知可好?”
      那庄丁冷冰冰地回了一句:“对不起,我们这儿没有客房,也不留宿客人。前边十五里有个镇子,那里有店铺

    。二位请便吧。”
      胤祥没有生气,却笑着说:“哎,出门一时难嘛。我二人来到这里,人困马乏,请各位行个方便。如果你们不

    能做主,带我们去见见刘庄主如何?”
      “什么,想见我们刘庄主?嘿——说得轻巧。告诉你,我们几个是他老人家奴才的奴才的奴才,离见庄主啊,

    还隔着五六层管事的呢,少啰嗦,快走吧!”
      胤祥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,好家伙,真比王侯之家气派还大呢!他正要说话,就听那三个巡街差役中有个老人

    说:“哎,我说头儿,咱们这庄院大着呢,别说是两位读书公子,就是来个三五百人也住得下。依我看,咱们把他

    俩安置在东小院那间空房里凑合一夜算了。天这么晚了,这二位文弱书生,要是出点什么事,也伤了阴德不是。”
      胤祥见有人帮助说情,忙从身上摸出一块十两重的大银锭来:“多谢各位关照,些许银两,不成敬意,请行个

    方便吧。”
      那被称做“头儿”的差役,见了银子,眉开眼笑,连忙伸手接过,回头说:“哎哟哟,叫二位破费了。老王头

    ,你领他们去安置吧,小心点,别让人瞧见了。”
      胤祯兄弟跟着“老王头”拐弯抹角地向东走去。路上,十三阿哥胤祥忍不住问道:“哎,老伯,你家主人这么

    财大气粗的,为什么取个名字叫刘八女呢?他哪儿来的这么多钱?”
      “哦,他们家代代单传。刘八爷上头七个姐姐,只有他一个男孩。老辈的怕养不活,才取了这个女孩的名字。

    刘八爷娶了个夫人,是京城里任爷的妹子,听说,那份陪嫁海了!后来,我们刘八爷又和任老爷合伙做生意,赚的

    那个钱,像流水似的往家里灌。唉,人家命好啊!”
      胤祯和胤祥一听这话全愣住了。这个任伯安,他一个小小的京官,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神通呢?
   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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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發表於 2012-1-17 16:42:00 |只看該作者

     
    第三章 俏阿兰无端受凌辱 莽皇子仗义责刁奴
     
      却说四阿哥胤祯和十三阿哥胤祥两位皇子,随着刘八爷的庄丁老王头来到庄园东边,路过一座小院的时候,忽

    听里面传来一个女子的怒骂声:“姓胡的,你不要欺人太甚!姑奶奶我在这里洗澡,你左一趟、右一趟地来这儿转

    悠,安的什么心?告诉你,姑奶奶我卖唱不卖身,你再不规矩,小心姑奶奶我报复你。”胤祯和胤祥听这女子骂得

    泼辣,呆呆地停住了脚步,却不防,一盆洗澡水从院墙里面泼了出来,把胤祥从头到脚浇得像落汤鸡一样。他正要

    发火,院门“咣”地开了,冲出一位披头散发的青年女子来。那女子一见这情景愣住了,连忙赔礼说:“哎呀,小

    女子认错人了,得罪了公子,万望不要见罪。”
      胤祥定睛一看,面前站着的竟是一位貌如天仙的绝代佳人,一肚子的气倒无处发泄了。便长叹一声:“唉,瞧

    你,亏是夏天,要是大冬天的,这一盆水泼到身上,还不把我给冻死吗?”
      老王头心里明白,这个小院里关的女子,全是按任伯安的吩咐采买来的歌女。刘八爷对她们管得很严。老王头

    怕在这儿站久了出事,连忙出来和稀泥:“算了,算了,不知者不为罪。二位公子看在小老儿的面子上,饶了这姑

    娘吧。”一边说,一边拉,把胤祯和胤祥给拉走了。那女子也回转身去,关上了院门。
      再往前走不远,就是一座独立的小屋。老王头开了门,让俩人住进去,点上灯火,安置了床铺,又出去拿来了

    一些干粮、咸菜,说:“二位公子,小的不敢惊动厨房师傅,酒菜是没有的了。二位将就用点,早安歇了吧。明早

    你们也不用等我,趁早上路就是了。”
      胤祯从怀里掏出一把金瓜子来:“老伯,这个给您,聊表我兄弟二人的谢意。”老王头千恩万谢地走了。胤祥

    从随身携带的包袱中取出一套干衣服,到外边池塘里洗了澡换上。等他回来时,见四哥已经低头垂目,坐在蒲席上

    入定了。他知道四哥的脾气,没去打搅,径自躺在另一张草席上。平常,他夜夜都睡得安稳,可今天不知怎么回事

    儿却睡不着了。他躺在那里,辗转反侧,想着自己的心事:
      在康熙的二十多个儿子中,这位十三阿哥胤祥是最特殊的一位。自从他的亲娘阿秀出了家,他就成了没人疼却

    有人踩的孩子。按清代祖制,皇子一落地,便有八个保姆、八个奶母,还有做针线的六人,浆洗的六人,管灯火的

    六人,管锅灶的六人,一共是四十个人侍候。惟独这位十三阿哥,却只有十八个人。皇子入学,每人每月八两银子

    学费,他呢,也只有五两。别说其他兄弟了,就连教阿哥上课的老师也不待见他。太子胤初对他虽然还算宽厚,却

    并不同他交心。八哥胤禩对谁都笑模笑样、十分亲切,惟独在这个十三弟面前,冷面冷色,冷言冷语。九哥和十哥

    更不用说了,一个阴沉,一个粗俗,动不动就骂他是“野种”。胤祥也隐隐约约地听到过母亲阿秀的往事,知道她

    原是蒙古土谢图汗王的公主。进宫之前和一个书生陈潢有过些瓜葛。但父皇都能容忍,阿哥们却为何容不下他呢?

    如果不是父皇和四哥的保护,他胤祥恐怕早就被几个阿哥整死了。所以胤祥从小就憋了一口气,读兵书,练武功,

    幻想着有朝一日驰骋疆场,立下赫赫战功,堵一堵阿哥们的嘴。
      想着,想着,那位泼他一身洗澡水的姑娘的影子,突然出现在胤祥面前。这位姑娘与他素昧平生,到现在还不

    知道她叫什么名字,可倒像与他有什么缘分一样,一想到她,胤祥就有些心猿意马。他睡不下去了,便索性坐了起

    来,见四哥还在打坐,便笑着说:“四哥,出门在外,何必那么认真,一定要坐够几个时辰吗?”
      胤祯睁开眼睛:“哦,十三弟,你还没睡呀?我哪里是在打坐,是在想心事啊。昨天看了邸报,上面说,皇上

    已决心要清理户部的亏空。我想着,没准儿这差事就要落在我头上,难办哪!”
      “咳,原来四哥是为这事儿发愁。这有什么难办的。杀人偿命,欠债还钱。不怕欠债的无赖,就怕要账的英雄

    。只要父皇把差事交给你,我去帮忙。谁敢说不还,贬他、杀他,还不由着咱哥俩定。”
      四阿哥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说:“十三弟,你说得太轻巧了。这里边的弯弯绕多着呢。拖欠国库银子的人,有

    名有姓,好抓,也好问。可是,他们背后都有靠山,一个不谨慎,不定碰伤了谁呢。”
      俩人正在说话,忽听西边小院里人声嘈杂,一个粗野的汉子怪声怪气地叫道:“来人,把阿兰给爷拖出来!哼

    ,爷赏你面子你不要,却和那个小白脸勾勾搭搭。今晚,爷就给你个样子看看!”
      俩人听这话就明白了。嗅,那位泼水的姑娘原来叫阿兰,准是又被欺负上了。胤祥是个火爆性子,立时就要过

    去打抱不平。胤祯喝了一声:“十三弟,不可莽撞!”这一声不大,可是老十三立刻站住了,他生来谁都不服,只

    听父皇和四哥的话。此刻,他人虽没动,耳朵可支棱着呢。他听出来了,西边院里那个粗嗓门儿的汉子,正是姑娘

    刚才骂的那个“老胡”。这老胡,现在正想尽办法折腾阿兰姑娘,又是让她唱下流的淫曲小调,又是让她认错服软

    。阿兰姑娘的哭声越来越大,老胡的气焰也越来越嚣张。胤祯本来不想多事,此刻也忍不住了,他向十三弟吩咐一

    声:“十三弟,备马。你去教训他一下,完了事儿我们马上就走。”
      胤祥巴不得这一声呢。他三下五去二地备好了马,又“刷”地脱下上衣,手提马鞭,冲向西院,“咚”地一脚

    踹开了院门。
      院里已经闹得一团糟了。阿兰已被打得昏迷过去,几个歌女跪在地下向那个老胡求情。那老胡喝得醉醺醺的,

    一见胤祥闯了进来,便大喊一声:“哪儿来的野小子,敢来这儿撤野,与我拿下了!”他手下打手一拥上前,便要

    捉拿胤祥。
      这老胡没想到他认错人儿了,胤祥能是好拿的吗?他自幼在皇宫练武,经过高手侍卫们的点拨,哪把这几个杀

    才看在眼里。只见他手中马鞭挥舞,脚下步法灵动,远的鞭打,近的掌击,眨眼间,十几个打手都被打得东倒西歪

    。胤祥冷笑一声,鞭梢一圈,套住了那个老胡的脖子,只一勒,这个粗莽胖大的汉子便应声倒地。胤祥上前一步踏

    住了他的胸脯,朗声说道:
      “告诉你们,老子不是江洋大盗,乃是当今皇上的十三阿哥。这个阿兰,十三爷我买定了。你们好生侍候着,

    给我送到京城去,伤了一根汗毛,小心你们的脑袋!哼,别说是你们,就是任伯安那小子,十三爷也敢要他的命!

    ”说完,抽出鞭子,在那老胡身上狠狠地抽了十几下,然后仰天大笑,出门上马,与四哥胤祯一块儿走了。
      被夏夜的凉风一吹,哥俩都觉得十分痛快。胤祯突然说:“十三弟,这一趟你办了两件大胆的事儿。一个是你

    硬要冒充私盐贩子,上了桐城县大堂。幸亏碰上了施世纶这个清官,如果是个糊涂县令,不分三七二十一地先把你

    打上四十大板,可怎么交代?今晚你又痛责了刘八女庄上的人,如果不是你武艺高超,吃了亏,让我回去怎么向父

    皇交差呀?”
      “哈哈哈哈,”老十三纵声大笑,“四哥你大多虑了。我老十三就爱找痛快。我心中有数,吃不了亏。再说,

    我干的是抑恶扬善、扶危济贫的事儿,就是父皇知道了,也不会怪罪的。”
      兄弟二人一路说笑一路走,半个月之后回到了京城。一打听,皇上因为天热,不在皇宫,住在西郊的畅春园内

    避暑。俩人打马来到畅春园的时候,天色已晚,料想皇上已经休息。他们不敢贸然打扰,可也不敢回家。因为朝廷

    有规矩,凡是奉旨外出的王公、大臣和各级官员,回京后,一定要先叩见皇上交旨,然后才能回家。俩人只好暂歇

    在运河岸边的接官厅里,这儿离畅春园不远,等着明天一早见驾述职。吃过晚饭,洗漱完了,哥俩漫步来到运河边

    ,却见四爷府里的管家高福儿气喘吁吁地跑来禀报:
      “禀四爷、十三爷,八爷来瞧二位爷了,现在接官厅等着呢。还有府上的大爷、二爷也来请安。请二位爷回去

    。”
      高福儿说的八爷,正是康熙的第八个儿子胤禩。他说的大爷、二爷,却是四阿哥胤祯的两个儿子弘时和弘历。

    胤祯和胤祥听说他们来了,连忙转身回来。就见接官厅前站着一位二十四五岁的青年,身穿四爪蟒袍,石青补服,

    金龙朝冠上,颤巍巍地缀着一技金花,腰间丝绦上饰着两颗东珠,雍容华贵,气宇不凡,面白如月,慈眉善目,于

    精明干练之中带着沉稳和老成。这位就是朝野上下人人称赞的八哥胤禩。他在兄弟们中间一向礼数周到。他的府邸

    也就在运河边上,所以,一听说四哥和十三弟回京,便急忙看望来了。
      胤祯和胤祥快步上前,兄弟问见礼问好之后,四阿哥的两个儿子,九岁的弘时,六岁的弘历也连忙上前给父亲

    请安。胤祯却黑着脸训斥他们:“见过你们八叔和十三叔了吗?怎么连个安也不请,一点规矩也不懂?”
      胤祥知道四哥的家规严,连忙笑着上前护住了两个侄儿:“四哥,算了。小孩子家先给父亲请安也是正理嘛,

    你何必管那么严呢。来,弘时,弘历,让十三叔亲亲你们。”说着,一手一个抱住了两个孩子,胤祯却严厉地申饬

    道:“放开你十三叔,一边玩去,我们还有话要说呢。”
      俩孩子也知道父亲家教严,不敢违拗,打了个千儿退下去了。
      老八胤禩笑着问道,“四哥,你们这次到桐城,见到方苞了吗?”
      胤祯心中一惊,啊,老八追得可真紧啊:“哦,见了、见了。我原以为方苞这位大名人一定是个风流倜傥的才

    子,谁知一见,却是个糟老头子,唉,大失所望!听说,他不日就要被押解进京,八弟想见他还不容易吗?”
      “哎——四哥取笑了,我见他干什么?不过,听说他是个古文大家、一代名儒,虽然牵涉进戴名世的案子里,

    却不是主犯。况且,他们这些名士,爱互相吹捧,为人写个序也是常情,里边的文章他也不一定看过,所以我想出

    面保他一下。四哥您见高识远,小弟想向您讨个主意。”
      老四却不想马上表明自己的真实态度:“哎呀呀,不敢当,我哪能称得起见高识远呢?再说,这些前明遗老,

    也太不识抬举。父皇为收抚他们费了多少心机,可他们却总是不忘前明,这次犯罪,也是活该!”
      “四哥说得有理。不过,见死不救也不大好。四哥既然不愿伸手,八弟我可要斗胆试一试,向父皇递个保本了

    。哎,十三弟,听说你这次外出有了艳遇,可是真的?”
      胤祥心中一惊,好家伙,八哥的耳报神可真快呀:“八哥,什么艳遇啊,不过是惩办了任伯安的一个小爪牙老

    胡。听说,这批歌女是九哥买的。完了,小弟少不得要去向九哥赔罪喽。”
      老八大包大揽地说:“咳!慢说这事说不定是有人打着九弟的名义在下边胡闹,就是你九哥让办的,十三弟也

    只管放心。八哥我包你满意,把那个女子给你送到府上。哈哈哈哈……好了,好了,我的府邸虽然近在咫尺,可是

    你们二位还没见过皇上,不敢请你们到府里。四哥,十三弟,老八我告辞了。等二位见过皇上以后,我再为你们设

    宴洗尘。”
      满人祖居中华北方凉爽之地,最害怕中原的炎热。所以,当平定西域之后,国库充盈,康熙便在承德修建了避

    暑山庄,又在京西修建了畅春园。这几年,康熙年纪渐渐老了,每到夏天便觉得头晕,所以,总是住在畅春园里。

    四阿哥胤祯和十三阿哥胤祥回京的第二天,起了个大早,骑快马到畅春园见驾。大门口的侍卫,是当年康熙收服的

    水贼刘铁成,见二位阿哥来了,忙上前见礼。通报之后,御前侍卫德楞泰出来宣旨:“皇上有旨,传胤祯、胤祥至

    澹宁居进见。”兄弟俩跪着接了圣旨。德楞泰这才换了笑脸,向二位皇于叩见请安。胤祯笑着问道:“德军门,我

    们哥俩才出去两个月,这里的规矩好像有些变了。”
      “回四爷的话,这是万岁爷给奴才们订的规矩。二十个御前一等侍卫,都有固定的位置。刘铁成在大门口,奴

    才是在万岁身边,鄂伦岱是在二门,谁也不准乱。”
      “哦,原来如此。”胤祯心中怦然一动,父皇的关防加强了,难道朝中出了什么事儿吗?
      澹宁居在园子深处,周围全是金碧辉煌的宫殿,惟独这里却是朴素典雅,青瓦灰砖,掩映在松竹之间,倒显得

    沉稳庄严,落落大方。几十名太监站在廊下,鸦雀无声。胤祯和胤祥“啪、啪”打下了马蹄袖,在廊沿下磕头报名

    :“儿臣胤祯、胤祥恭请父皇金安。”过了好大一会儿,才听康熙在里面冷冷地说了一句:“进来吧。”
      二人一听,话音不善,战战兢兢地趋步而入,刚要行礼,康熙一摆手止住了:“你们俩先跪到一边去。这会儿

    ,朕正和大臣议事,等一会儿有话问你们。”
      胤祥跪在地上偷眼向康熙瞟了一眼:父皇比他们出京时似乎瘦了一点,不过看来精神很好,双目炯炯有神,颊

    下胡须梳理得十分整齐,只是,好像正在生气,脸色铁青,毫无笑意。几位上书房大臣张廷玉、马齐、佟国维等人

    ,倒比两位皇阿哥有面子,都坐在木凳子上向康熙回事。
      康熙沉吟着说话了:“朕看,这个施世纶还是要保下来的。这是个能干的人,不过有点急功近利。当宁波知府

    时,他要求火耗归公,弄得下属连师爷都请不起,被贬为知县后,仍然是秉性难移。他和于成龙一样,遇上官司,

    一是向着穷人,二是向着读书人。却不知读书人和穷人有时也不一定占理。”
      十三阿哥胤祥听到这里忍不住开口说:“启奏父皇,施世纶是个好官,也非常能干。儿臣亲眼见过他审案……


      他的话刚说了一半,就被康熙厉声打断了:“住口!这是你随便插嘴说话的地方吗?哼,你们这一对难兄难弟

    ,可真会办事啊,人还没回来,告你们的状子就已经到了京城,拿去瞧瞧吧!”康熙说着,从御案上拿起一叠奏章

    ,“啪”的一下扔了下来。
   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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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發表於 2012-1-17 16:42:08 |只看該作者

     
    第四章 老皇上纳谏清国库 不肖子冒雨戏宫娥
     
      四阿哥胤祯和十三阿哥胤祥回京面圣,在畅春园澹宁居见驾。康熙正在和大臣们议事;老十三心直口快,刚插

    了一句嘴,就遭到了皇上的申饬,随着扔下一叠奏折来:“拿去看看你们干的好事!”
      胤祯和胤祥捧起奏折一看:哦,原来是安徽各地官员呈进来的。头一篇就是安徽巡抚上的折子,状告藩台何亦

    非,依仗阿哥权势,敲诈民财,紊乱盐政。下边还有十几篇,也都是这档子事。说由于勒令盐商出钱治河,引起盐

    商不满罢市。水盗也乘机大乱,抢劫盐船。安庆、庐州、颖州、徽州、宁国、池州等地治安不宁,请旨弹压。这些

    折子,明里是弹奏何亦非,可字里行间却是在含沙射影,指斥四阿哥、十三阿哥不懂盐政、横加干涉,以致激起民

    变。十三阿哥胤祥看了,气得脸色涨红。他正要开口申辩,却被四哥拉住了。胤祯平静地奏道:“皇上容儿臣禀奏

    :既然盐商作乱,请皇上下令让儿臣率兵前往平叛。儿臣担保,用不了半个月,就能收到功效。”
      康熙冷冷地问:“嗯,什么?半个月,你真能担保吗?”
      “儿臣敢担保。父皇明鉴,这不关何亦非的事儿,全是儿臣的主意。盐商们闹得太不像话,不管不行了。”
      康熙勃然大怒:“好啊,你的肩膀可真够宽的,居然在朕的面前说这样的大话!朕叫你们去视察河工,谁让你

    们过问盐政来着?好好的一个安徽,被你们搅得四处冒火,八下生烟。哼,都是太子把你们惯坏了。”
      十三阿哥见父皇发了脾气,连忙磕头奏道:“请皇阿玛息怒。此事不怪四哥,都是儿臣惹出来的。请父皇让儿

    臣带兵前去弹压。”
      康熙一听这话更火了:“你不要胡搅。哼,你不过是老四的影子罢了。河工上也不过缺一二百万两银子,难道

    户部就拿不出来,非要你们去逼迫盐商不行吗?”
      胤祯连忙磕头:“回万岁,秋汛将至,河防不牢,儿臣是怕出事,才出此下策,让河工上就地向盐商筹款的。

    户部的事儿,儿臣略知一二,恐怕银子不好筹措……”
      康熙又是一阵冷笑打断了胤祯的话:“嘿嘿嘿嘿,你行啊,你比朕还略知一二呢。告诉你,户部昨儿才上过折

    子,现存库银五千多万两呢,你知道吗?好了,好了,你不要再说了,下去先见见太子,回家再好好想想。朕明天

    有旨意给你们。”
      胤祯、胤祥挨了一顿训斥,心中委屈万分,可是见父皇在盛怒之中,又不敢辩解,只好含着眼泪,磕头告辞。
      待他们退下之后,康熙感慨万端地对几个上书房大臣说:“你们瞧瞧朕的这几个儿子,太子懦弱无能,老十三

    呢又是个傻大胆,老四办事虽然稳重,但却刻薄寡恩。唉,朕想让他们早点管事,参与政务,历练一下,想不到事

    事处处都还得朕来操心,这不,一出去就捅了乱子。”
      张廷玉一边思索着康熙的话,一边小心翼翼地奏道:“万岁,依臣愚见,安徽省的这些奏折,不可不信,但也

    不可全信。”
      康熙一惊,忙问:“噢,是吗?你说说看。”
      “回皇上。这次四爷和十三爷奉旨巡视河务,当然要涉及银子的事儿,也自然会牵涉到地方官吏的贪赃受贿和

    盐商们钻国家空子的事儿。四爷他们处置一下并不为过。那些盐商们怎肯乖乖地出血、拿钱,闹些乱子也在情理之

    中。不过,依臣看,这些奏折却未免夸大其词了。如果真的是安徽全省皆乱,那么,兵部为什么没有收到告急文书

    ?万岁在安徽放了几位有密折专奏大权的臣子,他们又为什么不向皇上如实奏报呢?”
      康熙被说动了:“哦——嗯,你说得有道理。可是,户部国库里明明有银子,老四他们为什么还要向地方官和

    盐商们要钱呢?”
      张廷玉一向稳重。他知道此事关系重大,牵连着众多皇亲国戚和大臣,所以不想过早表态:“回皇上,户部银

    账不符,臣早有耳闻,恐怕要查一查。”
      最近刚补到上书房的马齐,听到这里忍不住说话了:“万岁,关于户部银账不符的事,臣也听说了。前几天去

    查了一下,竟是骇人听闻……”
      康熙吃惊地问:“什么,什么?你说下去。”
      “是。户部报称尚有库银五千万两,可是臣查的结果,几乎全是借条。实际库存银子不足一千万两……”
      “啊,竟有这事!”康熙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叫。他只觉得两眼发黑,耳朵轰鸣,霎时间心跳加快,脸色苍白,

    一阵头晕,颓然坐在龙位上。国库银子竟被借光了,假如一旦国家有了内忧外患,将何以应付?!过了好大一会儿

    ,他才强自镇定下来,喃喃地说道:“好好好,好一个太子,朕把治国理财的事儿交给他办,他竟然管成了这个模

    样,而且还瞒着朕……”
      佟国维是上书房大臣中唯一反对太子、向着阿哥党的人。他接过话头说:“皇上,岂止户部如此。如今吏治败

    坏,贪贿成风,已经到了不可等闲视之的地步了。人们常说,一任清知府,十万雪花银。其实,十五万、二十万都

    不止。他们花了钱买个官,当了官就捞钱,捞了钱再去买更大的官,往复不止,滚雪球似的。科场也是如此,秀才

    六百两,举人一千二百两。进士多少,奴才不知道,可能也是明码标价,童叟无欺。奴才看,是要根治一下了。”
      马齐接口说:“皇上,佟国维说的全是实情。四爷拟了个条陈,奴才看了呈给太子,这一两天可能进呈御览。

    四爷说,治贪治乱,应用严刑。当今京官之中,像明珠的儿子揆叙,还有余国柱、徐乾学他们,都是出了名的贪官

    ,应该查清查实。凡贪污受贿千两以上者,该杀的杀,该剐的剐,狠下心来治他一批,让他们知道国法不可违犯,

    奴才以为,四爷说的办法可以一试。”
      佟国维一听,四爷要处置的都是八阿哥的人,急了。他正要说话,却被康熙拦住了:“四阿哥有治世之才,可

    惜他不识大体。治乱世才用重典呢,如今天下太平,怎么能乱杀乱罚呢,要宽容,要给人改错的机会。吏治是要刷

    新,贪贿也不能容忍,但这是一篇很难作,也很难作好的大文章,莽撞从事,是要闹乱子的。廷玉,你有什么想法

    ?”
      张廷玉早想好了。听皇上问话,他谨慎地说:“回皇上,臣以为四爷的本意还是好的,是为了刹住这股贪贿受

    贿、侵吞公款的风气。但万岁爷的旨意,更是见高识远,可以使国家不致动乱、长治久安。臣以为,整饬吏治之事

    ,不可操之过急,也不可没有行动,臣请皇上下旨,从户部官员借用库银之事下手,先把国库银两追回来。否则,

    国家一旦有事,就捉襟见肘了。臣斗胆请旨前往户部清理积欠,请万岁恩准。”
      康熙站起身来,在屋里来回走着。他心里很清楚,户部的银子外借,恐怕不止是京官,还会牵连到一些皇亲。

    张廷玉虽然是上书房大臣,有些事也不方便处理。这是个硬钉子,得让皇子们去碰。想到此他说:
      “廷玉,你忠心耿耿,朕心甚感欣慰。这事儿你不要插手了,朕这里离不开你,还是让太子和阿哥们去历练一

    下吧,李德全——”
      “奴才在。”太监总管李德全应声而至,跪在康熙面前。
      “你速去韵松轩传旨,着太子。四阿哥和十三阿哥,即刻着手清理户部亏欠银子的事。让他们计议一个方略出

    来,明天一早递牌子来见朕。”
      “扎!”
      “慢。传旨户部尚书梁清标,恩准他年老致休。”
      “扎!”
      张廷玉心中一沉。他刚才请旨去户部,并不是要邀功。户部的事儿,他心里一清二楚,涉及到好几位皇子呢。

    这次,皇上要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去办,恐怕又要给太子惹麻烦了。
      转眼间,李德全回来了:“启奏万岁爷,四爷和十三爷领旨,明早进园子叩见万岁。”
      “怎么,你没见太子吗!”
      “回万岁,太子出去了。奴才……奴才也不知太子去什么地方了。四爷和十三爷说,他们在韵松轩等太子回来

    ,代转圣意、让奴才先回来了。”
      康熙的心里闪过一丝不快,这个太子,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呢?他无力地说:“嗯,朕累了,你们都跪安吧。”
      也难怪康熙心里不痛快,太子胤礽此时正在海子边上悠悠闲闲地钓鱼呢!他的母亲,是已故的皇后赫舍里氏。

    赫舍里氏是康熙初年辅政大臣索尼的孙女,原来上书房大臣索额图的侄女。她与康熙自幼青梅竹马,入宫之后,又

    贤德端庄,治宫严谨。那年,假朱三太子叛乱,赫舍里氏因护驾受惊,难产而死,生下的就是这个胤礽。康熙顾念

    皇后的情谊,改变满人不立太子的祖制,在皇后咽气之前,破格立胤礽为太子,而且从那时开始,一直对他十分钟

    爱。虽然老八、老九、老十他们已经自成一党,处处挤对这位太子,可有父皇的维护,太子稳坐东宫,又怕什么呢


      胤礽自打出了娘胎,就被立为太子,如今已经当了三十三年了。可是,父皇龙体康健,他再急,也还得当太子

    。那年,索额图曾试图谋反,囚禁康熙,扶太子登基,可是被精明的康熙发觉了。索额图被终身监禁,太子虽然没

    受处分,康熙却从此对他有了几分戒心。这两年康熙让太子管事,以便得到些历练,可他哪能坐得住啊!今天,他

    看了几份奏章,就觉得头昏眼花,便溜出来,到海子边上钓鱼散心。不巧,晴得好好的天,却突然阴上来了。太监

    何柱儿连忙提醒他:
      “太子爷,天阴了,看样子马上会有大雨,请回宫吧。”
      “去去去,别烦人,哪儿就下了。”眼看鱼要上钩,太子不痛快了。可何柱儿却不敢不劝:“太子爷,夏天的

    雨,说下就下。爷要是挨了淋,奴才就担待不起了。”
      “那,你去给爷拿件油衣来。”
      何柱儿刚走,这雨可就下来了。太子只好扔掉钓竿,跑到附近一个假山石洞里去避雨。不想刚一进洞,却踩在

    一个人的脚上。那人“哎哟”一声骂道:“哪个不长眼的,要死了!”
      太子一听,哦,是个女人,刚窜上来的火又下去了:“嘿嘿,骂得好!是我没长眼,是我要死了。”
      那个骂人的是个宫女,此刻见来的是太子,早吓慌了,连忙跪下磕头:“奴婢郑春华错骂了太子爷,请爷治罪

    。”
      治罪?太子喜欢还来不及呢:“没事儿,没事儿,不知者不为错嘛。抬起头来,让我看看。”
      郑春华羞涩地抬起头来。只见她满面红晕,恰似三春桃花;眼波流动,暗含千娇百媚。看年纪不过十八九岁,

    身材修长,亭亭玉立,令人不醉自痴。太子一下子呆住了。他越看越爱,越爱越馋,禁不住扑上前去,伸手把郑春

    华揽在怀里。郑春华推又不敢推,从又不敢从,急急地说:“太子爷,您饶了奴婢吧。奴婢不敢……这里也不是地

    方啊……”
      俩人推推揉揉,在地上滚成了一团。就在这时,洞外传来何柱儿的喊声:“太子爷,太子爷,您老在哪儿呀?

    哎——刚才还在这儿呢,莫不是到这洞子里躲雨了。”
      听话音何柱儿就要进洞了,太子只好放开了郑春华,走出洞来。一场好事被这奴才冲散了,他心中怒火上窜:

    “你鬼嚎什么?”一边说,一边“啪”、“啪”就是两个耳光打了过去。何柱儿挨了打可不敢叫屈:“嘿嘿嘿嘿,

    太子爷,不是奴才莽撞,刚才回去拿油衣时,四爷告诉奴才说,万岁爷传了旨意,四爷和十三爷都在等着太子爷呢

    。哟,太子爷,您这是怎么了,衣服上怎么弄了这么多泥?快回去换换吧。唉,都怪奴才侍候得不周到,委屈爷了

    ,爷打得好,打得值……”
      他还在啰啰嗦嗦地说,太子可忍不住了:“混蛋!你絮叨些啥?还不快走!”
      “扎!”
      怀着一肚子的不痛快,太子胤礽回到了韵松轩,先进里面磨磨蹭蹭地换了衣服,出来跪下,听了四阿哥口传的

    圣旨,这才站起身来,接受二位兄弟的拜见,然后慢吞吞地说:
      “清理户部积欠,这可是个棘手的差事啊,要得罪不少人的。前年,皇上曾有意让老十四去查,老八和老九跑

    到皇上面前替他说情,假借古北口军营急需整顿为理由,把十四弟调开了。你们仔细想想,要是不想管这档子闲事

    ,我明天见皇上也替你们开脱一下。”
      老十三胤祥怎么也想不到太子会说出这样松软的话来:“太子,你顾念兄弟,我感激不尽。可国家不是八哥的

    ,他可以不操心,不管事,太子您可不能不管哪!小弟虽然不才,却不敢给太子丢脸。有太子和四哥坐镇,小弟我

    先去蹚蹚这个浑水。”
      老四胤祯也说:“十三弟说得对,我们哥俩要不给太子争气露脸,留下这烂摊子,将来太子可不好收拾呀!”
      太子这才明白过来:“哦,对对对。二位兄弟说得好,这事是非管不行。这样吧,我马上叫吏部下八百里加急

    文书,把施世纶调来。老四,你推荐到毓庆宫办事的朱天保和陈嘉猷都很精明,也派给十三弟做助手。这样,也便

    于我们之间的联络。你们看,行吗?”
      老十三胤祥胸无城府,性情直爽,听了太子这话,觉得有了后台,又有了帮手,高兴得不得了。可胤祯却知道

    ,朱天保和陈嘉猷这俩人,因见太子经常和侍卫、太监们聚会,吃酒玩乐,有失太子体统,曾经多次劝谏太子。太

    子对他俩很不满意,这次是借机把他俩开销出来了。事儿办好了,他太子脸上有光,可以洗脱“无魄力”的丑名;

    办砸了,是老四推荐的人不得力,他又可以推脱责任。唉,真拿这个太子没办法!可是,自己没有争夺皇位之心,

    保太子就是保皇上,不忠心保他又保谁呢?
      老四这儿正想心思,却听太子突然问道:“哎,老四,听说昨天晚上老八看你们了?”
      胤祯被问得一愣,嗯,太子的消息怎么这样快?哦——看来,他表面上懒懒散散,暗地里可没闲着呀:“哦,

    是。八弟昨晚见过我们了。”
      “嗯。是不是为保方苞的事儿?”太子又追问一句。“八弟倒是说这事儿了。不过,我没答应他。”太子正颜

    正色地说:“哎,这你就不对了。我告诉你,戴名世的案子虽然已经结了,可是皇阿玛有点后悔,觉得处理重了,

    想对方苞从轻发落,八弟这个人一贯以慈悲佛的面目出现,处处装好人。四弟,我看,你也上本替方苞说说情吧,

    要不然,好事儿都让老八抢走了。”
      四阿哥听太子这么说,心里有点不服:“太子,说老八处处装好人,这话我信,可说他是什么慈悲佛,我可听

    不进去。小弟虔信佛教,对佛经我比他有研究。他要是真心向佛,就不会请那个牛鼻子老道张德明去看相了。”
      太子一听这话吃了一惊:“什么,什么,张德明,张德明是谁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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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發表於 2012-1-17 16:42:15 |只看該作者
     
     
    第五章 清积欠官员互攀扯 查根源党争露端倪
     
      太子胤礽听说老八胤禩请老道士张德明看相,感到奇怪,忙问:“什么,张德明?张德明是谁?”
      胤祯不屑地一笑说:“哼,一个江湖骗子罢了。我们兄弟贵为皇子,万岁和太子之下,谁敢和我们比富贵,有

    什么解不开的事情要看相?我看,老八是有野心!”
      胤祯这话果然打动了太子的心。他一天到晚最怕的就是其他阿哥和他争这太子的位置。大阿哥城府极深,看不

    透心里想的是什么,可他绝不是个省油灯;三阿哥呢,表面上是太子党,好像只知埋头写书、编书,但却处处在皇

    上面前讨好,看来也有野心;老八、老九、老十和老十四是一党,又是老八领着头,他们这一党最难对付;只有老

    四、老十三两个兄弟对他这太子忠心耿耿。可今天这事,太子又不想让两个兄弟看出自己的心事,便强装出一副笑

    脸说:
      “四弟,你不必操这些心。人家都说你是冷面王,心里容不下人,你也得注意收敛些。咱们是皇子,要有包容

    四海之量嘛。好了,天不早了,二位兄弟在我这儿吃过饭再回去吧。”
      话不投机,老四、老十三哪敢扰太子的饭呢?便告辞回去了。
      太子镇定了一下心思,拿起书案上的奏章来。最上边的一份是内务府送来的,说要把宫中几位年轻的女官晋封

    为贵人,侍候皇上。在长长的名单中排在第一个的就是郑春华。一见这个名字,太子马上想到刚才在山洞中和郑春

    华的事儿,要不是何柱儿这狗奴才撞见,好事儿就成了。如今,郑春华要选送给父王了,这,这可如何是好呢?
      清理户部亏空银子的圣旨一下,十三阿哥胤祥就带着太子宫里的朱天保、陈嘉猷二人,走马上任了。原来的户

    部尚书梁清标已经奉旨告老还乡,新任的户部侍郎施世纶还在来京的路上。胤祥当仁不让,暂时署理户部事务。他

    把户部官员们召集起来,宣读了圣旨之后,又订了几条规矩:即日起,所有官员、差役,必须在卯时正刻签到,不

    得迟误;中午不准回家,一律在衙门里头吃饭;夜间值宿人员一律在签押房守候。胤样本人呢,也搬到户部尚书的

    书房住下。所有外省来的公事、文案、奏折、条陈等等,要随到随呈给胤样本人审阅,不许过夜。
      户部的大小官员,谁不知道胤祥的脾气啊,这位十三爷,堂堂一身正气,凛凛两肋风骨,谁的头他都敢剃。这

    几道严令一下,平日拖拖拉拉。涣散疲沓的户部,霎时变了模样。一个个规规矩矩、服服帖帖,从外表看,真像个

    京官衙门的样子了。
      经过十来天的摸底儿,胤祥心中有数了,便请太子和四哥胤祯来户部训示、监督,开始清理国库的积欠。
      太子胤礽和四阿哥胤祯,见十三弟办事利索,进展很快,便高高兴兴地双双来到户部。胤祥带领户部官员见礼

    之后,安排太子和四阿哥坐定,便开口说话了:
      “众位,今日太子和四爷在上,我奉皇命差遣来清理户部的库银。各位都是饱学之上,我说什么也都是班门弄

    斧。所以,大道理我不讲了。但有一句话非说不可,那就是古语说的‘杀人偿命,欠债还钱’。我皇万岁,宵旰勤

    政,历尽千辛万苦。才换来了这太平盛世。有道是大树底下好乘凉。可是,有些人连这点起码的道理都不懂。这个

    砍树枝,那个刨树根,这样下去,大树一倒,你们上哪儿凉快去!我来户部这些天里,也听了不少闲言碎语。有人

    说我霸道,有人骂我贪利。要我说呢,既然有人放着王道不遵从,就得来点霸道;既然有人要侵吞国库银子,我就

    不能不看重利害。户部素称‘水部’,主管着天下钱粮财赋,应该是一潭清水。可是,我查了一下,除侍郎王鸿绪

    一人之外,其他的人都多多少少地借了库银,哼,这一潭水不仅浑了,而且已经成了臭水!所以要清,就要从户部

    清起。这既是皇上的旨意,也是你们自作自受。朱天保,你把欠债的人名、数目,当着太子、四爷和大伙儿的面念

    一遍。”
      “扎!”朱天保答应一声,拿起文案上的一本账册,朗声念道:
      “户部侍郎吴佳漠,欠银一万四千零五十两;员外郎苟祖范,欠银四千二百两;员外郎尤明堂,欠一万八千两

    ;主事尹水中,欠八千五百两……”朱天保一口气念下去,末了报了个总数:“户部职官合计欠银七十二万九千四

    百五十八两三钱!”
      嗬,有整有零!在场的人,谁也没想到有这么多的人借银,借出去的又是这么大的数目,更没想到,这位十三

    爷会当众来这一手,都惊得面面相觑,手足无措。
      胤祥胸有成竹。神色自若地又开口了:“诸位,刚才念的可都听清了?有数目不符的,可以当堂提出来。但是

    ,欠债必须清还!”他口风一转,突然严厉起来,“吴佳谟,现在你是户部最大的官,要清,就得从你开始。说说

    看,你欠的一万多两银子,什么时候还呢?”
      吴佳谟在户部里资格最老,资历最长。前天,听到梁清标卸任的消息,他还做着好梦,想着这“尚书”的职位

    轮也该轮上他了。却没想到十三爷接管户部之后,第一棍子就打到他的头上。这下可好,升官是没指望了,掏腰包

    赔钱倒是现成的。他心里不服,张口就是怨言:
      “回十三爷的话。银子下官一定清还。不过,请十三爷宽限几天,等我发散了家里的差役、轿夫、佣人,再去

    城外找个破茅庵安置了家眷,然后,变卖房屋、家产,再清理欠银如何?”
      四阿哥胤祯一直满有兴趣地注视着事态的发展,心中暗暗称赞十三弟的精明能干。此刻,听吴佳谟这么一说,

    他坐不住了。这不明明是撤刁耍赖吗?如果不镇住这个老官僚、老滑头,往下,这么多欠了银子的官员,岂不都要

    照此办理?嗯——得给十三弟撑腰了。于是便说:
      “我说吴佳谟,你发的什么牢骚?十三爷让你带头,是成全你的体面。你的家底四爷我清楚,拿出一万多两银

    子就至于倾家荡产了?不说别的,光是你在红果园的那处宅院,出两万两你卖不卖?”
      吴佳谟敢给胤祥耍刁,可不敢得罪四爷:
      “四爷您教训得对。不过,下官十年寒窗苦读,二十载在朝为官,像这样苦苦逼债的事儿还从未见过。四爷说

    这是成全体面,下官却想不通……”
      情祯勃然大怒:“想不通,下去再想想!常言说,无债一身轻,还说,上梁不正下梁歪。你身为户部侍郎,应

    该明白,你自己不清,怎么清户部,户部不清,又怎能清天下?十三爷让你先清,就是让你做个轻松干净的人,这

    难道不是成全你的体面吗?啊?!”
      胤祥见四哥为他做主,胆子更大了。他一不气。二不恼,笑嘻嘻地说:“四哥,大道理我给他们讲过,您不用

    为他担心。吴佳谟,你卖房子卖地我管不着,我只问你一句话,你什么时候还账?”
      软磨不成,吴佳谟横下一条心要硬抗了:“回十三爷,我没钱。”
      胤祥冷冷一笑:“那好,好得很。来人!”
      四个侍卫应声而出。他们都是四爷府里的人,是胤祯精挑细选来帮助十三爷办差的。十三爷吩咐说:
      “你们四个,跟着陈嘉猷大人,再去顺天府叫上几个人,一齐去吴佳谟家里清查。给他留下一处宅子,其余的

    全部查封,登记造册,交官发卖。记住,不许莽撞,不得无礼。听清楚了吗?”
      “扎!”
      五个人答应一声走了。吴佳谟想不到,十三爷竟然如此绝情,可是后悔也来不及了,只好呆若木鸡地坐在那里

    。其余的官员,大眼瞪小眼,也都被镇住了。
      胤祥站起身来,手摇折扇,消消停停地在大厅里走来走去,一边走,一边慢声细语地说:“十三爷我今天是奉

    旨办事,太子和四爷也在这儿坐着。我给你们透个底:皇上仁慈为怀,知道你们做京官的都很清苦,花消也大,所

    以除了俸禄照发之外,外省官员给你们送点礼物、孝敬,都一概不究,也不会把你们整得出不了门,过不去日子。

    可是,有人要想依仗职权、侵吞国库、收贿受贿、赖账不还,那,我十三爷就对他不客气!说吧,你们打算怎么办

    ?”
      胤祥敲山震虎,当众发落了一个吴佳谟,其余的欠账官吏谁还敢再乍翅啊!纷纷出来说话。有人说要卖宅子,

    有人说要卖当铺,有人请求在秋粮下来之后卖田地。个个虽然像挤脓包似的哭穷叫苦,可没人再敢说“不还”两字

    了。只有那个欠了一万八千两银子的尤明堂,却铁青着脸,端坐不语。胤祥来到他身边笑眯眯地问:“老尤,你打

    算怎么办呢?”
      尤明堂话中有话地说:“回十三爷,要是咬紧牙关过日子,这账好还。当初要是不借,也不至于穷死。”
      十三爷一愣:“嗬,这话新鲜。你既然知道这个道理,为什么还要借呢?王鸿绪没借,不也过来了吗?”
      尤明堂冷冷一笑:“哼,十三爷明鉴。您查一查,王鸿绪放了一任学差,光是贪赃受贿搂了多少银子?唉,我

    们没那福分,摊不上美差,不借钱又有什么办法呢?”
      一石投湖,涟漪四起。尤明堂突然把话题转到王鸿绪贪赃的案子上,户部欠债的官员好像捞到了一把救命稻草

    ,都纷纷说话:抱怨京官清苦的,懊悔没捞到美差的,讽刺挖苦王鸿绪的,吵吵嚷嚷,闹成一团。王鸿绪可坐不住

    了,他冲着尤明堂大声说:
      “尤明堂,你不要血口喷人!你说我办学差贪污受贿,有什么证据!拿出来,我服罪,拿不出来,这事儿咱俩

    没完。我是办过学差,也收了门生孝敬的银子,可加起来也不过一百多两。这个数目,就是孔老夫子也认为是应当

    的。这几年我在部里掌管河工和漕运的银两,可以说是滴水不沾,两袖清风,账目都经十三爷查过了。我也借过库

    银,不过,在皇上下旨以后,马上就全部归还了。现在你们不还银子,还要找我的茬儿。不是糊涂,便是别有用心

    。十三爷,请您为下官做主。”
      听了这话,胤祥沉着地一笑。他心里很清楚,尤明堂是想把水搅浑,便严厉地说:“咱们今儿个只说追还欠款

    的事儿。至于贪赃枉法、收受贿赂,自有清查的时候。多行不义必自毙。凡是不按朝廷规矩办事的,不管是谁,也

    逃不脱法网。王鸿绪有没有贪赃,以后再查,今日不议。至于他也借过库银,既然还了,就不再追究。其他的人也

    照此办理。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。”
      尤明堂还是步步进逼:“十三爷说得对。王鸿绪的欠债是还了,不过那不是他聪明,是他有后台。如果我有皇

    阿哥撑腰,能替我还账,我也不愁了。”
      王鸿绪忽地跳了起来:“尤明堂,你把话说清楚,哪位阿哥帮我还账了?”
      尤明堂诡秘地一笑:“嘿嘿嘿嘿,王大人你急什么呢?这事儿,天知,地知,你知,我知,还用得着我当众点

    明吗?唉!这世道,老实人没法活。既然你不认账,咱们也就不说吧。我欠了钱,也没有阿哥心疼,那我就自己还

    吧。”尤明堂一边说着,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张一万八千两的银票来,双手呈给胤祥。
      胤祥接过银票倒愣住了:“尤明堂,你这是怎么回事儿,你不用钱,为什么还要借国库银子?”
      “十三爷,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嘛,借了白借,不借白不借。如今,十三爷要清,我不得不说一句,十爷还欠

    着十万两呢,他自己的不清,还替别人还账。这件事,十三爷您管不管呢?”
      在场的官员们谁也没想到,尤明堂又拉扯上了皇子阿哥,霎时间,又是一阵喊喊喳喳的议论。胤祥一看,好嘛

    ,清来清去,清到自己兄弟头上了。他只觉得一阵心火上冒,“啪”的一拍桌子说道:
      “别吵了!我十三爷生就的天不怕、地不怕的脾气。今日一不做,二不休,不管是户部官员,还是皇亲国戚,

    谁欠都得还!”
      这话一出口,下边又是一阵骚动。王鸿绪听尤明堂咬出了十阿哥,他更坐不住了。如果十三爷顺着这条线追下

    去,反太子的阿哥党就会全线崩溃。哼,十爷待我恩义深厚,我不能让尤明堂的诡计得逞。想到这儿,王鸿绪冲着

    太子开口了:“太子爷在上,臣有一事不明,想请太子训示。是在这儿说呢,还是换个地方私下里谈?”
      一直端坐不语的太子,碎不及防地被王鸿绪一问,有点回不过神来:“啊?问我吗?我,我没有见不得人的事

    儿,你就在这儿说吧。”
      王鸿绪一听这话,立即追问道:“既然太子吩咐,奴才就斗胆直言了,请太子示下,爷欠的四十二万两银子,

    准备什么时候归还呢?”
      太子陡然一惊:“啊?!我?我什么时候欠了银子?”
      王鸿绪阴沉地一笑:“哦,太子爷,您是贵人多忘事,您老想想,是不是为了买庄园,还是买花园什么用过的

    ?这件事儿,在太子手里值不得一提,也用不着太子爷亲自过问。不过,奴才这儿记着这笔账呢。是硫庆宫的太监

    何柱儿,拿着太子的手谕来户部借的。太子想想,有这回事儿没有。莫不成是何柱儿从中捣鬼了吗?”
      四爷胤祯听了这话,不由得心中怦怦乱跳。哎呀,王鸿绪这话说得厉害呀!表面上看,滴水不露,没有一点冒

    犯太子的地方,可仔细一品,句句都安着钉子。太子要认了账,那么,他身为太子,欠账不还,还怎么让官员们去

    还债;太子要不认账,放着何柱儿这个太监就是活证据,太子就要承担纵容家奴,违犯国法的罪。不管落到哪头上

    ,太子奉了圣旨,坐镇清理户部这差都不好办了。他要是一倒架儿,叫我和十三弟如何是好呢?
      老四这儿正想着呢,太子可沉不住气了。哦——他想起来了。三年前,他去通州玩儿,看见那里有座周家花园

    ,建得很有气魄。他动了心,便派何柱儿到户部支了四十二万两银子买了下来,又请了能工巧匠,赔进了五六万两

    银子,着意地修整了一番,把那里变成了“太子行宫”。在这座行宫里,养着一帮子美女、歌伎,供他玩乐。他想

    得很简单,自己身为太子,用户部几个钱有什么了不起的?天长日久,就把这事丢在脑后了。可他万万没有想到,

    今天被这个王鸿绪当面揭出。他是又恨、又急、又羞、又怕。万一皇上知道了他私造行宫的事儿,那可就要吃不了

    兜着走了。但在众目睽睽之下,户部有证有据,他不认账也不行啊!思忖了好大一会儿,他才吭吭哧哧地说:
      “哦——我想起来了,是有这么一档子事儿。这好办,我欠债,我来还,四十二万一两也不会少。好了,老四

    ,老十三,你们在这儿继续办差,我还要去畅春园给皇上请安呢。”说完,站起身来,拂袖而去。
   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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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發表於 2012-1-17 16:42:22 |只看該作者

     
    第六章 施世纶直言谏圣君 康熙帝挥泪责太子
     
      胤祥坐镇户部,清理国库积欠。没想到,清来清去,却清到了太子头上。看着太子愤然离去的背影,胤祥心中

    一阵焦躁:唉,太子啊,太子,你身为国家储君,上不为君父分忧,下不给群臣做榜样,却干出这样的事来。你叫

    我怎么向父皇交代呢?
      四阿哥胤祯到底比胤祥老练。他也生太子的气,可是他没有忘记,眼前还有几十个户部官员在看着他们哥俩呢

    !今天,虽然牵连了太子,可是大旗不能倒,只要稍微一松口,就会前功尽弃,清理积欠库银的大事,将功亏一篑

    。想到这儿,他把脸一沉说道:“各位,听见了吗?太子从我做起,已经答应如数归还欠银了。你们怎么办,都掂

    量一下。是学吴佳谟呢,还是照尤明堂那样立刻还清。刚才十三爷说过了,不管是太子、阿哥、还是户部官员,谁

    欠债谁还钱,一个也脱不掉。这是皇上的圣旨。四爷我和十三爷是奉旨办差,无论对谁都不能留情面。你们也别心

    存侥幸,听清楚了吗?”
      见这位“冷面王”出来说话,又听他说得这么决绝,谁还敢违抗啊。胤祯的话刚一落音儿,下边就齐声答道:

    “回四爷,听清楚了。”
      “嗯,那就好,你们都下去吧!”
      “扎。”
      户部官员们走了,胤祥却还气乎乎地站在那里。他真想不通,太子一人之下,万人之上,父皇百年以后,他就

    拥有天下了。金碧辉煌的宫殿,锦绣铺地的御花园,前呼后拥的太监、宫女,粉黛上千、嫔妃如云的后宫,你要什

    么就有什么,为什么这么急不可待地去侵吞国库银子,贪一时之欢乐,干自毁长城的蠢事呢?
      胤祯端着一杯凉茶走了过来,拍着胤祥的肩头说:“十三弟,你也乏了,大热的天儿,何必生闲气呢!来,喝

    口茶,消消气儿,咱哥俩出去透透风。”
      胤祥感激地看了四哥一眼,接过茶来,一饮而尽。哥儿俩出了户部衙门,漫步来到西河沿儿。凉风一吹,胤祥

    的心平静了许多,说道:“四哥,这次来户部办差,是你掌舵,我划桨,干的是为太子挣面子的事。如果太子不糊

    涂,他就该懂这个理儿,痛痛快快地把四十二万两银子交出来。要不然……”
      “哎,十三弟,别老垂头丧气的。太子的事你别发愁,四哥我去跟他说。咱们这差事是难办,可是既然父皇交

    代下来,无论如何咱们不能办砸了。当年,明朝的永乐皇帝,起兵篡位攻打南京。船走到半路没风了,永乐想回兵

    。可他手下有个人说,只管向前走就有风,一辈子不走,一辈子没风。永乐听了这话,终于登上了宝座。不然的话

    ,明史就要重写了。眼下,我们的‘船’还在江心,不管有风没风,我们只能向前,不能后退呀!”
      四阿哥胤祯办事,一向是说干就干,从不拖拉。太子拖欠国库银两四十二万,这可不是件小事,必须立即与太

    子讲明利害。可是,太子住的毓庆宫在大内里边,现在天色已晚,外臣不奉旨意是不准入内奏事的。胤祯只好写了

    请帖,把太子请到他的四贝勒府。兄弟、君臣促膝谈心,直到深夜。其实,事情是明摆着的,太子也并不糊涂。国

    库亏空如此,太子又带头欠债,他不还钱,其他十几位欠债的皇子阿哥谁肯出血?皇子们不还,又怎么去追交官员

    们的欠款?这么一来,清理积欠的事儿就非得泡汤不可。要是差事办砸了,老皇上康熙一动怒,还是得拿太子问罪

    。所以,不用胤祯多费口舌,太子胤礽便痛痛快快地答应卖了通州花园还账。兄弟俩谈完了正事,天色已交三更,

    胤祯便安置太子在正房休息。可是太子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了。他倒不是为了通州花园行宫,也不是心疼那四

    十二万两银子,他是心里生气。别人看他,一人之下,万人之上,国家储君,好不威风。可他也有苦处啊。上边有

    皇上,下边有群臣。在皇上面前,他是臣;在百官面前,他又是君。既是君又是臣;既不像君,又不像臣。出一点

    儿错,上边父皇要严厉训斥。下边,八爷的阿哥党群起而攻之,活像是钻进风箱里的老鼠,两头受气。今儿个,王

    鸿绪当着那么多人的面,硬是跟自己过不去,还不是仗着老八的势力吗?这个王鸿绪还懂一点儿君臣之礼吗?唉,

    自己这太子当的徒有虚名,太窝囊,太不值得了!
      辗转反侧之间,天已交四更了。胤祯已经过来请安。太子不得不匆匆起床,草草梳洗,对胤祯说:“四弟,你

    头晌就去户部,把咱俩昨晚议的事告诉十三弟。我决意带头还债,叫十三弟手腕子硬一点儿。不管是哪位阿哥,也

    不管是几品的官员,只要欠了债,都得还钱,一个也不要饶过,看户部那些个王八蛋还有什么可说的。”说完,带

    着从人骑马赶往畅春园去了。一路上,他快马加鞭,风驰电掣,不敢稍加停顿。因为太子知道康熙皇上一向是早起

    惯了的,对皇子们的要求也非常严厉。从他们上学开始,都必须四更上课,不准迟误。此刻天将五鼓,父皇恐怕早

    起来了,去晚一步,少不了又是一顿训斥。
      太子所料果然不错。他来到畅春园搪宁居的时候,康熙皇上早就开始问政了。大院里肃穆寂静,几个太监有的

    在熄灭廊沿下的灯烛,有的在洒扫院落。太子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,轻手轻脚地躬身进殿,见父皇康熙盘着腿坐在

    炕上,神情严肃,张廷玉、佟国维和马齐三位官员正在奏事。太子不敢打扰,默默地行礼叩见之后,退下来站在一

    边。
      康熙皇上听完那位官员奏报,转过脸来对三位上书房大臣说:“嗯,你们都听清楚了吧?据施世纶所奏,下边

    竟出了这等事情,实在是开国以来闻所未闻。朝廷救济安徽凤阳的十万石粮食,只有两万石分给百姓,其余八万石

    全被各级官吏侵吞了。吏治败坏如此,贪风横行无阻,这成何体统。长此下去,百姓可怎么活呀!”
      太子在一边听着,这才知道,原来下边跪的是新选的户部侍郎施世纶。不过他低头跪着,看不清面目。见父皇

    动了气,太子也不敢多嘴。却听佟国维说:“皇上不必为此生气劳神。施世纶刚才所奏,只是凤阳一地的见闻,何

    至于到处皆是如此呢?奴才今儿个就发文,要安徽巡抚好好地查一查,该办的办他几个。”
      马齐接过话茬儿说:“据施世纶所言,确实令人触目惊心。不但万岁为之焦虑,奴才也深感不安。下边也太没

    王法了。依奴才之见,应停发赈济粮食。贪风如此,简直成了无底洞。有多少粮食也填不满这个坑。”
      张廷玉一向是谨慎的。听马齐这样说,他不得不表态了:“不不不,马齐的活似有偏激。安徽今年灾情严重,

    朝廷不赈济一点儿恐怕要激出民变的。”
      跪在地下的施世纶听到这里忍不住了。他叩了个头奏道:“万岁,奴才愿请旨前往凤阳。三年之内,如不把凤

    阳治理得夜不闭户,道不拾遗,请万岁治奴才欺君之罪。”
      康熙沉思了一下说:“嗯。你们说得有道理。朕看赈济一下灾民还是应该的。凤阳这地方民风刁悍,不赈济救

    灾,万一出了乱子,还得派兵平定,花钱用粮就更多了。施世纶请旨去安徽,忠心可嘉,可是朕却不能准你。朕要

    让你干一件更重要的差使,你就留在京城里掌管户部吧。现在十三阿哥在那儿,太子和四阿哥坐镇,办好了户部清

    理亏欠的事儿,比治理好几个凤阳都强得多。朕就看你的了。”
      一听这话,施世纶连连叩头说:“万岁,奴才只是治理一郡一地之才,户部至关重要,非臣能力所及。臣不敢

    接此重任,恐怕万一办砸了,有失主上知人之明。”
      康熙一挥手说:“哎,这是什么话?朕知道你是刚正廉明之臣,才破格委你以重任。朕心里很清楚,这件事难

    办。但惟其难办,才得用你这样铁面无私的净臣。你只管放开手跟着十三阿哥去办,一切由朕为你们做主。你别害

    怕,小人们害不了你。”
      施世纶又磕了个头说:“主上对奴才如此信托,奴才万死不足报答皇恩。但此事事关重大,奴才实在不敢奉诏

    。”
      康熙感到有些奇怪,不解地说:“嗯?怎么,都说你施世纶胆子大,敢于藐视权贵,从不阿谀奉承,也从不屈

    服于小人。今天为什么一再推脱呢?”
      “回圣上,不是臣一味推脱,实在是力不从心。”
      “你是怕欠债的官员太多,清不过来还是怕得罪人?”
      施世纶急切地说:“回万岁问话,不是欠债的人太多,而是欠债的人太大。比如,不少皇阿哥,还有太子爷都

    欠有国债。奴才官微职卑,哪有那么大的胆子呢?”
      站在一边的太子胤礽听施世纶这么一说,头“嗡”的一下差点没晕过去。好嘛,昨儿在户部,王鸿绪当众揭了

    他的短,今儿在万岁面前,施世纶又告了一状,上上下下一点儿面子都不给留了。莫不是看到皇上不待见我,他们

    就纷纷落井下石,都来挤对我、作践我?可是太子也不糊涂,他知道心里再有气儿也不能在这儿发作。他连忙扑通

    一下跪倒在地,胆怯地说:“父皇在上,儿臣不肖,三年前在通州买了一处花园,一时手头紧,借了户部的银子。

    儿臣已答应清还,求父皇治罪。”
      太子这一请罪,施世纶可架不住了。刚才太子进来的时候,他正跪着向康熙奏事呢,知道进来了个人,但不知

    是谁。一是他不敢抬头看,二是他从未见过太子,三呢,他根本就没想到太子就在跟前,所以,不但没请安,反倒

    告了太子一状。这会儿,太子一说话他后悔也来不及了。连忙伏在地上重重磕头说道:“圣上,奴才出言不逊,冒

    犯了太子。请圣上和太子治臣不恭之罪。”
      “哈哈哈……”康熙开怀大笑:“请什么罪呀?君臣父子之间就应该这样直言不讳,有什么就大胆说出来,这

    很好嘛。胤初,昨天户部的事朕已经知道了。今天施世纶又提到这件事,你该好好想想,同是一档子事,说的人却

    不同。有善有恶,有向着你的,也有想扳倒你的,用心不一样啊!你也是个聪明人,心里要有主意,不能怪罪施世

    纶。就是朕也有办错事的时候,臣子们犯颜批鳞,朕也从来没怪罪过。你知道郭是的事儿吗?他当面指责朕是暴君

    。朕不但原谅了他,还给他连升三级呢。”
      胤礽连忙磕了个头说:“皇阿玛教训得对,儿臣记下了。施公心怀忠义,儿臣岂敢怪罪他。”
      康熙微笑着点了点头说:“嗯,这就好。你们都起来吧。户部的事是难办,可是再难也得办好。国库有账无银

    ,一旦国家有事可怎么得了!清理贪贿、刷新吏治,就得从这里撕开一个口子。如果连这点儿事都办不成,全国整

    饬吏治、改革弊政还从何谈起呢?你们只管放心大胆地去干,万事有朕做主呢。朕看刑部的事也该清了,冤狱不少

    ,积弊更多。等清完户部,再清刑部吧。施世纶,太子已经知错改错了,阿哥们谅也不敢抗旨不遵。你就到户部报

    到办差去吧!”
      这一下施世纶放心了,忙答应一声:“臣遵旨。”
      康熙扫视了一眼在场的人说:“好了,你们都跪安吧。”
      众大臣一齐跪下:“扎。”
      太子晕晕糊糊地跟着众人出了澹宁居。他没料到这一场泼天大祸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被皇上放过了。他这儿正暗

    自庆幸呢,不防太监邢年赶了出来,说道:“太子爷请留步。万岁有旨,还有话要对太子说呢。”
      胤奶心中咯噔一下:坏了!这一回去,少不了一顿训斥。他战战兢兢地重新来到康熙面前跪下说:“皇阿玛宣

    儿臣回来,不知有何训示?”
      康熙黑着脸,没好气地说:“哼!有何训示?你自己干的好事,还用朕说吗?你身为太子,却不思上进,置国

    家、社稷于不顾,把朕的教训弃之一旁。你,你,你把朕的脸都丢尽了!朕万万想不到,刷新吏治,惩治贪赃,第

    一个碰上的就是你这个不肖的儿子!你想想,这些年朕是怎么疼你、爱你、保你、护你的。明珠要害你,朕将他抄

    家罢官;索额图要陷你于不义,朕圈禁了他;你无端责打纳苏尔亲王,朕顾全你的脸面,苦口婆心地替你安抚臣工

    。可是你又是怎么做的?朕听说你在背后发牢骚,说什么‘当了快四十年太子,千古绝少’。这话是什么意思?你

    ,你想盼朕早点死吗?你三十好几了,难道还要朕扶着你走路吗?!”
      康熙这一阵劈雷闪电般的发作,可把太子给吓坏了。他躲无可躲,闪无可闪,父皇暴怒之下想辩白又不敢,只

    是一个劲儿地磕头。战战兢兢地说:“请皇阿玛息怒。皇阿玛多年恩养、谆谆教诲,儿臣时刻铭记在心,不敢稍有

    怠慢。若说儿臣生性懦弱、办事不力,儿臣不敢不认。但若说儿臣对父皇心怀二志,有不轨之举,儿臣断不敢这样

    做。皇天在上,求皇阿玛圣鉴……”说到这儿,他鼻子一酸,竟放声哭了起来。
      康熙见太子如此,也不觉动了怜子之情。他缓和了一下口气说:“你不要害怕。朕刚才在盛怒之中,说话也许

    有过激之处,未必句句都准。你是读过史书的,隋文帝一世英明,可江山却断送在儿子炀帝手里。朕千辛万苦保存

    你这点骨血不容易啊。要知道创业不易,守业更难哪!你这样不争气,怎么能不叫朕伤心呢?”康熙说着动了真情

    ,不觉老泪纵横,哭出声来。
      胤礽见此情景更是惭愧,抽咽着说:“求皇阿玛保重龙体,儿臣知道错了,一定改过。”
      康熙擦了擦眼泪说:“唉,在朕的二十多个皇子里朕最疼爱的是你。因为你不但是太子,还是皇后的亲生儿子

    。你的母亲有功于社稷,有恩于朕。朕看在你生母的面子上,总是对你格外施恩。只要你立得正、站得稳,哪个大

    臣、皇阿哥想加害你,朕必定严加惩处,或杀或贬,决不手软。可是你要是自己胡作非为,获罪于天,又叫朕如何

    保全你呢?下去好好想想,该怎么办你自己拿主意吧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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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220#
    發表於 2012-1-17 16:42:29 |只看該作者
     
     
    第七章 乱宫闱太子淫母妃 宴仲秋康熙祭上苍
     
      要说胤礽是个“扶不起的刘阿斗”,似乎也并不为过。您别看刚才他在康熙面前,又是痛哭流涕地忏悔,又是

    铁嘴钢牙地发誓,可是一出了康熙住的澹宁居,他就变卦了。这个畅春园是康熙住的夏天避暑的地方。这些年,康

    熙有意地让太子常在身旁,帮助处理一些军国大事、奏章条陈,代皇上接见大臣和外国藩王什么的,为的是让他得

    到学习、历练的机会,将来好掌国理政。所以,在畅春园里,特意划出一块地盘来,供太子居住。这地方叫韵松轩

    。房屋宽敞,清凉爽人,也照样有太监、宫女们侍候着。可这位太子爷却并不想住在这儿,因为这里距离皇上太近

    了,皇上想见他,他就得召之即来,皇上要不想见他呢,他就得挥之即去。事事处处都在老皇上的眼皮子底下,受

    着监督,为一点小事,也常常遭到皇上的申斥。这种状态,使太子胤礽觉得如临深渊,如履薄冰,很不自由,也很

    压抑。按常理,这次他犯了大错,刚被皇上雷霆暴雨地训了一顿,应该老老实实地呆在皇上身边,或者闭门思过,

    或者干几样见好的事,以博得父皇的欢心。可是,胤礽不这样想。他觉得父皇正在气头上,找茬儿还来不及呢,如

    果待在老人家跟前,那还不得天天挨训吗?不,不能住在这儿了,还是回紫禁城好。那里有太子专用的毓庆宫。在

    太子宫里,自己至高无上,说一不二,想干什么就干什么。只要把太监宫女们管住,只要消息不透露出去,皇上就

    管不着。这么一想,他主意拿定了。好吧,既然父皇不待见自己,那就躲得远远的吧。于是,他也不向父皇禀报,

    就出了畅春园,飞身上马,直奔京城而去。
      毓庆宫的太监头儿何柱儿,见太子回来了,连忙上前请安:“奴才何柱儿,迎接太子爷,问太子爷金安。哎,

    我说太子爷,您老气色不好啊,是不是身上不舒服?”
      太子烦躁地一挥手:“去去去,少给爷来这套。我问你,今儿有人来过吗?”
      “哎,回太子爷。头晌,凌普和陶奇来请安,见太子爷不在,又回去了。”
      何柱儿说的这个凌普,是太子胤礽的奶哥,现在在承德带兵。陶奇呢,是顺天府的同知,凌普的好朋友。前些

    日子,凌普带着陶奇来过。太子答应提升陶奇做直隶省监察御史。今儿他俩为啥来,是明摆着的。太子也并不在意

    ,接着问:“王师傅来了吗?”
      “回太子爷,王师傅一早就来了,还在书房里候着爷呢。”
      这位王师傅,是康熙指定的太子的老师。他叫王掞,是位干板直正的老夫子。太子最怕听他絮叨:“嗯,好,

    让他等着吧。还有人来吗?”
      “嗯,太医院的御医贺孟頫来过。”一听贺太医来访,太子的兴致来了:“啊,贺太医说了些什么?”
      “回太子。他,他没说什么,只留下了些药,说是太子让他配的。”
      太子一听这事儿,更来劲儿了。咱们前边说过,太子贪酒好色,为此,他专门吩咐贺太医为他配制了春药。贺

    孟頫拿出了祖传秘方,应下了这差事,便从一个普通御医,一下子被升为医正。现在,药配好了,太子能不高兴吗

    :“快,何柱儿,拿药来,让爷瞧瞧。”
      何柱儿把药拿来了。嗬,清一色的大黑丸,足有一百多颗。太子越看越高兴,正要说话,师傅王掞却打里面走

    出来了。太子心中一惊,连忙把药揣在怀里,上前见礼:“师傅,您老大安。”王掞五十多岁,头发已经有些苍白

    ,满脸皱纹。大热的天,这老人却是袍褂、礼服、官靴、朝珠齐齐整整,一点儿也不马虎。与太子见过礼,张口就

    说:“太子,这里是紫禁城,皇家威仪所在,瞧您袍子上的扣没系,朝冠也戴偏了。知道的呢,是下头奴才没侍候

    好,不知道的,还以为是太子爷不懂礼节。这可不好,皇上又特别注重这事,请太子爷穿戴整齐了。还有,晚上如

    果凌普他们再来,请太子不要和他们一起吃酒,有失身份,外人瞧见也不好。哦,刚才尤明堂来找过老臣。老臣今

    儿个要给爷开讲隋朝史呢,请太子到书房去吧。”
      太子哪听得进去这份啰嗦啊。可是,康熙有严令,不许顶撞慢待了老师,所以只好说:“师傅,今天皇上交办

    得差事多,咱们的课,明天再讲吧。请师傅回去休息,我告辞了。”说完,不等王掞再说,转身去了。把王掞气得

    胡子直往上翘,却又无计可施。
      何柱儿见太子一走,马上颠儿颠儿地跟了过来。太子头也不回地径自往御花园走去,进了园门,就见两个宫装

    女子,正在一处花荫旁下棋。他连忙凑上前去。啊!这不正是那天在假山洞里避雨,好事不成却日思夜想的郑春华

    吗?算起来,距离上次在假山洞里邂逅相遇,又被何柱儿冲散了好事,才不过一个来月,可是太子为了这女子,不

    知度过了多少不眠之夜了。今日乍然相见,哪还走得动啊,便凑上前去搭话。郑春华一见太子来到,大吃一惊,怎

    么了,她如今身份不同啊!一个月前,她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宫女,太子要和她亲热,她没有理由拒绝。可现在,她

    已经是皇上亲自册封的贵人,虽是下等嫔妃,可论起辈来,也是太子的母妃了。她怎敢招惹太子,又怎敢得罪太子

    呢?见太子亲亲热热,满面堆笑的来到跟前,慌得郑春华连忙站起身来行礼:“太子爷吉祥……”
      太子嬉皮笑脸地拦住郑春华:“哎,咱们是老熟人了,还拘什么礼呢?你就住在这里吗?”
      郑春华羞红了脸,小声回答:“回太子,我原来住在景仁宫,今儿个头晌晋见纳兰贵妃时,贵妃把园子里这座

    殿指给了我,我这是带着宫女来看看房子,准备明儿个搬过来。”
      太子心中一动,嗯,机会来了:“哦,原来如此。何柱儿!”
      “奴才在!”
      “爷累了,要在这儿歇一会儿,和郑主儿说说话。你和这宫女去抬点热水来伺候着。”
      “扎!”
      眼见得何柱儿带着宫女走了,太子可就不规矩了。他乜斜着眼死死盯着郑春华:“春华,一晃个把月了,我想

    你啊!来,坐在我跟前,咱俩该亲热一会儿了。”
      郑春华心中一阵怦怦乱跳。太子是君,不能违抗,可是自己身为贵人,又怎能与太子胡来呢!于是她壮着胆子

    说:“太子爷……请不要这样。奴婢已被皇上封为贵人,今生今世与大子无缘了。太子爷对奴婢的恩德,奴婢不敢

    忘记……咱们……咱们等到来生再相聚吧……”
      太子不等她说完就一把将郑春华拉了过来,揽在怀里,淫笑着说:“宝贝儿,俗话说春宵一度,黄金万两。来

    世一百多年,谁能等得及啊……”一边说,一边就动了手。郑春华无力地反抗着说:“太子爷,您千万别这样。如

    今咱们名分有别。奴婢生死事小,坏了太子名声事大。万一皇上知道了,这可是杀头的罪呀……”
      太子刚刚服下大医贺孟頫的春药,欲火上升,哪还听得进这话。他不由分说,把郑春华抱起来,向附近的偏殿

    走去……
      何柱儿和那宫女抬着水回来的时候,太子和郑春华还在兴奋之中。何柱儿是个精细人,哪敢闯进去呀,拉着那

    宫女在殿外东拉西扯地闲聊。过了好大一会儿,太子和郑春华一块出来了。见他俩站在外边,太子脸一沉吩咐道:

    “何柱儿,回去取一百两银子赏给这个宫女。你的赏银爷另外给你。但假若你们俩捕风捉影,在外头说三道四,小

    心爷扒下你们全家人的皮,听见了吗?”
      两个奴才哪有听不明白的话,便一齐磕头谢赏:“奴才谢太子赏赐,请太子放心。”
      转眼之间,秋风渐起,金谷登场,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就要到了。这几个月康熙的心情十分愉快。收缴秋赋的

    事在全国进展顺利,国库又充盈了起来。胤祥等在户部的差事也办得不错。太子带头还债,还真起了作用,众阿哥

    和官员们都纷纷效法。只有十阿哥澈俄在硬顶着,说是没钱,只还了一少部分,其余的要等卖了东西再还。虽然小

    不顺利,但已无碍大局了。
      按惯例,秋后要处决一批在押的死囚。康熙皇上觉得这等大事在畅春园办不大合适,而且天也凉了,便排起銮

    驾回到了紫禁城。
      皇上有皇上的事,太监有太监的事。眼看中秋将到,康熙心情又好,大家伙儿能不巴结吗?内务府一声令下,

    六宫上下可就忙活开了。宫里宫外到处张灯结彩,御膳房里蒸出了一笼笼的大馒头和寿桃,宫女们忙着扎兔儿爷,

    两千多人足足折腾了十几天。康熙高兴,下旨给礼部,大赦天下。又命各地官员,在节日时,给五十岁以上的老人

    送月饼和加饭酒,以示圣恩。一时间全国上下一片颂赞之声。
      八月十五一早,康熙皇上按往年的惯例,到供奉祖先牌位的钦安殿拈香叩拜,完了又回到乾清宫接受百官朝贺

    ,听那年年如此、千篇一律的颂词。这些老套的规矩康熙经了几十回了,年轻时觉得很新鲜,很有皇家的威严和气

    势。如今,他已经是年逾花甲的老人,对这一套早厌恶了。可是皇家规矩如此,也不能改呀,耐着性子听完这些歌

    功颂德、祝愿天下太平的陈词滥调,他已是昏昏欲睡了。
      晚膳之后,李德全带着养心殿七十多名苏拉太监和宫女进来向康熙贺节,在门口忽忽拉拉跪了一大片。这李德

    全自从那年被郭琇打了一顿板子之后,老实规矩多了,真是一朝被蛇咬,十年怕井绳,再不敢风毛乍翅了。他走上

    前来打千请安说:“奴才李德全等向主子爷恭贺中秋来了。今儿个是个好日子,万里晴空,月儿爷刚起来就滴溜溜

    的圆,真叫人喜欢。太子、阿哥和各宫贵主儿都去了御花园,等着和主子爷团圆呢!奴才请旨,主子爷是不是换件

    衣服该起驾了。”
      康熙微笑着点了点头。李德全连忙走上前来,一边给康熙穿衣服,一边又说:“刚才侍卫鄂伦岱叫奴才请旨,

    说有的阿哥想把皇孙也带进来,不知万岁爷准不准。”
      康熙想了想说:“算了,不用他们进来了,一百多个皇孙、外孙,加上他们的公主、郡主、格格、奶母、丫头

    、老婆子,少说也有上千人。都进来,是让朕赏月呢,还是听他们瞎吵吵?”李德全一听这活没敢再吱声。心想,

    皇家规矩是不同老百姓。若是在寻常百姓家,过团圆节人再多也得叫齐了。不过,康熙爷的子孙也太多了,全开进

    来御花园还不得挤满了。他心中想着,手可没停,侍候康熙穿戴整齐,便向外高喊一声:“銮舆侍候,万岁爷启驾

    了……”
      今晚,是康熙皇上大会六宫的盛宴,宫里有头有脸儿的全来了。身份高贵的,在园内等候;身份稍低的,只能

    在园外跪接。静鞭三声,圣驾来临,园内园外一片“万岁,万万岁!”的欢呼声。康熙满面笑容地下了銮舆,漫步

    走进御花园,但见园内彩绸结篷,五色迷乱,宫灯装点,火树银花,说不尽的富贵庄严,豪华奢侈。东边,以皇贵

    妃纽祜禄氏为首,依次站着几十位贵妃、贵人、答应、常在,按照品级服色垂手而立。还没有出嫁的二十一位公主

    站在纽祜禄氏的身后;西边,以太子澈初为首,下边按长幼顺序站着二十多位皇子,大的已近四十岁,小的尚在幼

    龄。太子见康熙进了园子,便率先跪下,说道:“儿臣澈初率领诸位皇兄、皇弟及后宫母妃叩见皇上万岁!”
      康熙笑嘻嘻地用手虚扶了一下:“都起来吧,今天朕设的是家宴,这些礼节全都免了。往年仲秋,朕总是赐宴

    款待大臣们。他们虽沾了君恩,却失去了和家人团聚的机会。所以,今年干脆给他们放了假。他们合家团贺,咱们

    也合家团贺,大家各得其乐,岂不更好?”
      康熙一边说着,一边健步登上月台。放眼四望,但见明月高悬,风清气爽,不由得一阵激动。他在台边银盆里

    洗了手;静望一轮浩月,举手施礼,默默祝愿:“苍天在上,臣爱新觉罗·玄烨敬告上天:臣一生为民操劳,深知

    事功易,成功难,成功易,终功难,善于始者必慎于终。自古无完人,玄烨愿自减阳寿,以成无暇之壁,伏乞上苍

    保佑。”祷念完了,又是深深一揖,这才转过身来说:“来来来,都入席吧。今晚大家要开怀饮酒,共贺佳节。七

    岁以下皇子随母亲入座,你们要照料好了,不要让孩子们吃得太多。”
      说是合家团聚,共度佳节,说是畅怀吃酒,不拘礼节,可是皇上在上面坐着,谁敢放肆啊。御花园里摆了三十

    多桌酒席,康熙的御坐旁边,还特意为侍卫们摆了两桌。可是人虽多,却都规规矩矩,鸦雀无声。康熙看出来了,

    有他在,众人是没法畅怀的,便有意缓和气氛,对坐在身边的太子说:“这次,你的差使办得不错,虽然是老十三

    在户部,可是有你和老四督阵,办得有模有样,不像以往那样疲沓、松软,朕心里很高兴。”澈初难得受到父皇的

    称赞,心中一阵激动,连忙站起来躬身说道:“儿臣有何德何能敢受皇阿玛如此夸赞。此次办差上赖父皇主持,下

    仗四弟、十三弟辛苦,才得以建功。”
      康熙听太子这话说得规矩,十分高兴,说道:“哦,你不必太谦虚了。朕一向是有功奖功,有错罚错的。来人

    ,传旨御膳房,抬一桌酒席送到毓庆宫赏给太子妃。”
      皇上赐宴太子妃,这可是天大的荣耀,太子胤礽连忙出席离座,叩头谢恩,就在这时,十阿哥胤礻我一摇三晃

    地走进了御花园。
   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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